謝景衣拿著那封信,仔細的看了看,信封泛黃,上面仔細一看,還帶有少許紙屑,拿到鼻子跟前一聞,一股奇怪的柑橘味兒。
“你什么時候,弄出的柑橘味的紙?”
她說著,又拿著那信在燭臺面前對著光照了照,確認的確沒有被人開封過的痕跡。
趙掌柜的撓了撓頭,“具體的我記不得了,不過我每整出來一種新的,便會記在小冊子上,放到阿堯牌位旁邊的暗格里。”
謝景衣點了點頭,“你記得查證,小心為上。”
不是謝景衣天生多疑心,這事兒太過巧合,趙掌柜的大侄兒的確生性懶散,坐在紙鋪子里守店,也總是打著盹兒不干事,隨手把信忘記了,也說得過去。
但他的父親趙清江,可也是當天晚上出現在了現場的人。
若三年前趙掌柜的壓根兒還沒有整出柑橘味的紙,那他大侄兒就在扯謊了,若是在很久之前便有了,那他也在扯謊。因為他隨手可放的地方,堆著的那些紙,一定是當下最新出的,或者是最好賣的紙。
趙掌柜的點了點頭,一直盯著那信看,這回倒是沒有再激動的喊著:XXX不可能,他是可信的,這種話了。
謝景衣輕輕的撕開了信,拿出來一看,里頭的紙張也已經泛黃了,“是茍易為的字嗎?”
趙掌柜瞟了一眼,點了點頭,“沒有錯的。”
謝景衣這才認真看了起來。
“吾弟缺親啟,為不日將海上遠行,此去前程艱險,兇多吉少。為心中有愧,若不九死一生一回,實在難以釋懷。”
“此番我若無歸期,妻娟將此信呈弟手,以為遺言;若是得以平安歸來,則將再踏京城,親自到阿堯墳前請罪,再謀科舉。”
“那日出恭,為途徑彩蝶院落,見那門虛掩,四下無人,原想喚阿堯回去,遲疑之際,見一人入內。著披風兜帽,無法視其顏面。”
“為覺得怪異,但并未上前,自去出恭不提。待從恭房出來,見門前放著一張紙條,上書我父母名諱。后阿堯出事,為思慮再三,去開封府尋推官劉封暗告此事。”
“可翌日堂上,并未提及半句,當天回府,途中遇死鳥一對。為膽小如鼠,不配為人,再未提阿堯說話。待阿堯自戕已整清白,方才悔之晚矣。”
“為寒窗苦讀十數載,自認正人君子,可卻做此小人之事,有何顏面科舉,有何底氣為官?是以出走京都,無顏再見阿堯,再見缺弟。”
“缺見此信,為已身死,無須吊唁。家小已經安排妥當,唯有一心愿,請代為向阿堯請罪。兄茍易為,勿念。”
謝景衣語速很快,很快便將這信讀完了。
她將信疊了,又拿著那信封看了看,只見里頭還放著一張小紙條兒,上頭的字有些模糊不清了,但依稀能夠瞧出,是兩個人的名字。
這張紙,應該就是當年茍易為在恭房門口撿到的用來威脅他的紙條兒。
謝景衣想著,將紙條同信又小心翼翼的塞進了信封里,遞給了趙掌柜的,“拿著這個,去大理寺,就可以名正言順的重翻舊案了。”
“咱們之前想的沒有錯,那天晚上,進入彩蝶夫人房間的,的確不止宋堯一個人,還有旁的人。那個人肯定有問題,所以茍易為才會收到威脅。還有推官劉封,這個人,如今尚在開封府任職。前不久,我還見過他。”
趙掌柜的手抖了抖,一臉肅然,倒是沒有再哭。
“我知道了。人都有親疏遠近,阿為是家中獨子,同父母關系親密,有此選擇,不能怪他。那時候我們年紀都小,沒有什么深謀遠慮……阿為他懲罰自己,一輩子也沒有考科舉……”
謝景衣對此不予置評,她看了看窗外,打了個呵欠,“時間不早了,先回吧。”
趙掌柜的點了點頭,朝著門口走去,走了半天,見關慧知不動,又扭過頭來,“關小哥?走了不?您不走,我也不上不了房梁,翻不了墻啊!”
關慧知回過神來,用一種野狼看到小白兔的眼神,直勾勾的盯著趙掌柜的,“你年輕的時候,真的艷絕京城?”
趙掌柜的老臉一紅,“雖然吹得有些過,但的確是貌美小郎君,走在路上,都有小娘子朝我扔花扔瓜果的。”
謝景衣聽了嘴角抽了抽,說起來,她一直十分不解,扔花就算了,扔瓜果的是怎么回事?不怕人用臉接了,摔一臉柿子肉西瓜瓤么?
若是扔個蘋果,好家伙,潘安都得被打成潘不安。
關慧知眼睛更亮了,她伸出手來,拍了拍趙掌柜的肚子,“打明兒起,你不要再吃肉了,飯也要少吃。若是餓了,就啃啃蘿卜,清水煮白菜。每天天不亮,就去溜阿黃,不要用走的,要用跑的。”
她說著,痛心疾首的看向了趙掌柜的,“你于心何忍,于心何忍啊!趙缺趙缺,缺的是什么,是心啊!我最看不得的,便是別人糟蹋美貌了!”
“左右吳五虎出了京,也沒有人陪我一道兒晨練了,日后我便去尋你了。你若是敢不聽從,我就拿鞭子抽你!抽到你瘦成潘安為止!”
趙掌柜的往后退了幾步,“我管你叫爺爺行不行?不吃肉,啃蘿卜,那我還不如死了算了!”
關慧知豎起了一根手指頭,“就瘦下來讓我看一眼,讓我看一眼趙缺小美人,之后便不管你了!”
見趙掌柜的不為所動,關慧知立馬說道,“宋堯的事情,背后肯定有厲害的人物在,你一個小小掌柜的不行。可是我行啊,萬一啊,我說萬一啊,那個兇手抓不著,我關慧知替你把他咔嚓了,怎么樣?”
趙掌柜搖了搖頭,看向了謝景衣,“有謝三在,一定抓得著。”
關慧知一跳三尺高,“阿衣,你看,你看這個馬屁精!”
謝景衣笑了出聲,“你之前都為阿堯而活,待這案子了了之后,為自己活吧,趙叔。再胖真的不行了,再胖咱們那棺材要裝不下你了,你坐這頭,我坐那頭,能成蹺蹺板兒。”
“上個房梁,關小哥一松手,你能把屋頂砸個洞出來。日后還怎么去迷惑那些嬤嬤大娘?”
趙掌柜的看了看自己的肚子,看了看眼前的二人,心中感慨萬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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