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奔波了兩日,人疲乏了,這一夜盛竹睡得很沉,連個夢都沒做,直到凌晨,喜鵲的聒噪透過紙糊的木制窗欞傳進來,才吵醒了她。
盛竹的腦子在經過片刻的短路之后,突然想起了昨天晚上喂給白眉吃的那顆洗髓丹,于是一骨碌坐起來,穿好衣服梳好頭,打開房門走了出去。
晨曦含羞帶怯,在東邊的山頂處半遮半掩,微暈的光照進籬笆院,帶著不真實的朦朧。
她先是看了眼白眉日常愛呆的角落,又環視了一圈,沒發現狗,連根狗毛都沒見到。白眉跟它的主子一樣,都不愛出門,要么趴在墻角曬太陽,要么跑到菜園子里吃草,最常做的,就是跟沈溪玩你丟我撿的游戲。
可這會兒沈溪人還沒起床,狗卻不見了。
盛竹回屋確認了一下,沈溪的房門是關著的,一點動靜都沒有,白眉應該不在里面。她想了想,走出院子,開始沿著門口那條路尋找。
剛走了不過幾十米,就看到池塘邊站著一條黃色的狗,像尊石像似的動也不動,只低頭看著水面,跟之前盛竹對水照鏡的姿勢一模一樣。
盛竹的腳步微頓,總感覺有些不太對勁。
白眉是一條頹廢的狗,也是一條饑餓的狗,人說飽暖思**,當溫飽這種最基本的需求都不能保證的時候,沒有誰會去太過在意其它,包括自己的外表。
狗也一樣。
或許,它不是在照鏡子,而是在考慮...怎么抓池塘里的魚?
盛竹慢慢朝它靠近,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如慈母一般溫柔:“白眉?”
白眉狗身一震,機械地回過頭來,眼神復雜,似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狗嘴卻咧出了一口大白牙。
盛竹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了一跤,忙拍著自己的胸脯鎮鎮魂。
我去,微笑狗?嚇死寶寶了!
她定了定神,走過去蹲在白眉的旁邊,目光與它平視,手伸出,試探地道:“來,白眉,握個手。”
狗狗白色的眉毛一挑,似乎有些不樂意,但還是聽話地把一只爪子放進了她的手心。盛竹忍住了內心的臥槽,又道:“樹上三只鳥,你吼一嗓子,嚇掉了兩只,你吃了一只,還剩幾只鳥?”
白眉:“......”汪汪。
它的內心是崩潰的,明明昨天晚上還在茍延殘喘,結果一覺醒來,發現自己的腦子清醒得不像狗腦子,渾身上下充滿了力量,恨不得沖進山里找老虎打一架。
這種反常嚇壞了它,它那聰明的大腦很快就運轉開來,想起了盛竹給它吃的那顆東西,難道那不是糖?它從籬笆縫里鉆了出去,跑到水邊照鏡子,看自己是不是變了樣子,結果,它失望了,根本一點也沒有變帥。
但隨著盛竹的到來,它又震驚了,因為...它居然可以聽懂人類的話!
白眉有點害怕,這個女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她能讓它變得聰明有力量,應該也能讓它變得跟以前一樣,又廢又柴。所以,它要討好她,以后除了小主人,這個女人就是它的老大了。
于是,白眉圍著盛竹轉了幾個圈,又沖她呲牙咧嘴,露出了諂媚的笑。
盛竹滿頭黑線:“......別別別,你保持正常就好,別再笑了,我瘆得慌。”
聽到這話,白眉倏地收起了嘴角,不滿地嗚嗚叫了幾聲,又拿腦袋來拱她,盛竹無奈,只得抱住了它的狗頭,避免讓它舔到自己的臉。
腦海中,系統哈哈大笑,得意地道:“怎么樣,見識到洗髓丹的威力了吧?你們家的狗現在可不得了,智商相當于人類十歲左右的孩子,攻擊力絕對不比豹子弱,再加上犬類本身的敏銳性,別說看家護院,就是上前線打仗那也不帶慫的。最重要的是,犬類天生的忠誠度高,你又是它的再生父母,以后就等于多了一個不用設防的朋友、打手、保鏢和保姆,開心不?”
其他的都好理解,保姆是什么鬼?盛竹在心里發出了疑問。
系統道:“是不是傻?你小姑子常年生病,得要人跟著照顧吧?有了升級版的白眉,這些都不再是問題,你跟沈家兄弟幾個就不用特意騰出人手了,可以忙自己的事,不是方便多了?”
原來是這樣,還真是好處多多呢。
盛竹對于抽獎抽到犬用洗髓丹的事總算釋懷了,心里也高興了起來,忍不住又開始測試起白眉的智商,想看系統說得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遠處的池塘邊,幾個婦人正在洗衣裳,不時聊些八卦。
其中有個年輕媳婦笑著問:“林家嬸子,你們家半夏今年也快十七了吧,找著婆家了嗎?要不我給介紹一個?”
林嬸子,正是林半夏的娘鄭氏,聞言心中冷笑,這秦五媳婦是隔壁村嫁過來的,娘家七個姐妹,只有一個獨苗子弟弟,養得不成體統,吃喝嫖賭樣樣精通,附近好人家的閨女沒人愿嫁,眼瞅著就快二十一了,到時候每個月四百文的罰金都要逼死人,心里恐怕已經急得不行,正瞎貓抓魚,廣撒網呢。
沒想到居然敢把主意打她家半夏身上,呸,也不瞧瞧自己什么德行,配不配!
鄭氏低頭,嘴角勾起嘲諷的弧度,手里的棒槌打得啪啪響,淡淡地道:“我們家半夏長得好,不愁嫁,用不著你費心。”
秦五媳婦哪里不懂她的意思,頓時就有點訕訕的,連聲道:“那就好,那就好。”
氣氛陷入了尷尬,一時間,幾個洗衣裳的婦人都不說話了,還是另一個年紀稍大點的婦人腦瓜子靈活,笑道,“要我說啊,半夏這閨女就是命好,要模樣有模樣,要身段有身段,一看就好生養,將來呀,一定能嫁個如意郎君。還好林家嫂子你當初退了跟沈家二房的那門親事,不然啊,你瞧瞧...”她沖不遠處正在給白眉測智商的盛竹努努嘴,“...就得跟她一樣,瘋瘋癲癲的,淪落到跟狗玩了。”
她們并沒有刻意壓低聲音,這句尖酸刻薄的話就這么突兀地傳進了盛竹的耳朵里,當然,也傳進了白眉的耳朵里。
一人一狗,兩張丑臉同時轉過來,看向了那幾個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