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竹松了口氣,趕緊站起來整了整衣裳,“我跟你一起去,沒準兒村長看我們誠意這么足,答應便宜一點呢?”
便宜?呵,不加價就不錯了。
之前因為村長的孫子林春旺把小妹推下山的事,大哥狠狠揍了村長的兒子一頓,現在好不容易有這個機會,村長不趁機訛他們才怪。
沈崢邊走邊在把兩家人的恩怨剖析給盛竹聽,讓她做好被刁難的心理準備。
“統共五畝三分地,村長上次說要十兩銀子,我們就堅持這個價,應該能拿下來。”
他叮囑道。
盛竹笑了笑,沒作聲。
林大河的家在村子正中,五間大瓦房,門前青磚圍的寬敞院子,跟周圍其它低矮簡陋的房子相比,十分顯眼。
沈崢過去敲門,喊道:“村長在家嗎?”
一個十歲出頭,胖墩墩的男孩跑出來,見是他,立時翻了個白眼,惡聲惡氣地道:“叫什么叫,叫魂呀你?”
沈崢臉一黑,強忍住火氣,道:“林春旺,我找你爺。”
林春旺斜睨著他,態度囂張,“我爺不在家!”
沈崢正待再說,盛竹朝他使了個眼色,然后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既然村長不在家,那我們就不進去了。麻煩你跟你爺說一聲,讓他空了到沈家二房一趟,就說是商量買沙地的事!”
說完,轉身慢吞吞地往回走。
走了十幾步,身后都沒有任何動靜,沈崢不解,壓低了聲音問:“大嫂,我們真走啊?”
他明明看到屋里的窗戶邊有個人在探頭,看那模樣,分明就是村長。
“急什么?”盛竹笑得像只狐貍,“等著吧,他會出現的。”
論公,身為一村之長,那幾塊地荒廢了那么久,現在好不容易有傻子愿意買下來,他當然不舍得拒絕;論私,那傻子還是跟他有過節的沈籬家,簡直不能再完美了,他一定很想把地賣出去,到時候看沈家人的笑話。
所以,林大河絕對會露面。
才在心里吐槽完,前面就出現了一個人,五十來歲的模樣,留著稀疏的胡子,背著手走得一板一眼的。
“這不是大郎媳婦跟三郎嘛,你們這是打哪兒來呀?”
沈崢愣了一下,忍不住回頭望了眼身后不遠處的村長家,他還以為村長會從后面追上來,沒想到,居然是從前面過來的。
難道他剛才看錯了,窗戶里的人不是村長?
盛竹心里暗笑,面上卻佯裝驚喜地道:“太好了,原來村長您在這兒啊!剛才我們去了趟您家,春旺兄弟說您不在,我們正想著先回去呢。”
說著看了眼林大河,疑惑地問:“您沒事兒吧,怎么滿頭大汗,喘成這樣?”
腦海里的小人卻在瘋狂爆笑。
哈哈哈,跑不死你丫的!叫你裝X不出來,自食其果了吧?最好摔一跤跌他個半身不遂,哼!
林大河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強笑:“沒事,走路走急了一點,歇息一下就好。”
然后趕緊轉換話題,“對了,你們找我什么事?是不是上次三郎跟我提過的,想買沙地的事?”
盛竹點頭:“正是。您也知道,村里就我們家沒田沒地,這心里著急啊,所以趁現在手上有兩個小錢,就想把那幾塊地趕緊買下來,到秋天的時候多少也能收點糧食上來,您說是也不是?”
是...才怪了。
果然家里沒有長輩就是不行,就那幾塊地,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會顆粒無收,這幾個蠢孩子居然還奢望能收點糧食,真是好笑。
他拼命忍住心里的鄙夷,煞有介事地道:“說的是。不過呢,這價格得變了,村里有人看中了那塊地,打算買下來建宅基地,他出價十一兩,我考慮到你們家的困難,沒答應。但身為村長,我得一碗水端平,所以,你們要買的話,至少也要十一兩!”
果然出招了。
沈崢大急,“這怎么行...”
盛竹立刻攔下了他的話頭,道:“是啊,這怎么行,我們怎么好讓村長為難。不瞞村長說,別說十一兩,就是十兩我們也拿不出來了,現在手頭上滿打滿算,也就剩下了五兩,其他的,都被我嚯嚯沒了。本來今天過來就是想問問村長,能不能看在鄉里鄉親的份上幫我們一把,五兩銀子賣給我們。現在...哎,還是算了,既然有別人要,就算我們跟那地沒有緣分,就這樣吧。”
說著,她滿臉落寞和失望,轉身就要走。
林大河聽蒙了。
啥意思,五兩?做夢呢?
他的臉色頓時變得十分難看,不悅地道:“盛氏,你在跟我開玩笑吧?雖說這地的收成是差了些,可也不至于便宜成這樣。你若是誠心想要,拿十兩銀子來,我賣給你;若是不想要,趕緊走!”
盛竹哦了聲,果真扭頭就走了。
沈崢趕緊跟了上去。
林大河沒料到她竟這般聽話,呆滯了片刻,直到他們走出了老遠,眼瞅著是不會回頭了,才氣急敗壞地喊了句:“回來!”
盛竹又哦了聲,果真轉頭就來了。
沈崢趕緊又跟了上來。
林大河:“.......”
氣不氣人,氣不氣人?給他心疾都快氣出來了!
閉上眼深吸了一口氣,林大河沉著臉道:“這樣,我也不說十兩,你也別跟我說什么五兩,看在一個村兒的份上,給我八兩,這事兒就算成了,行不行?”
沈崢還來不及喜形于色,就聽他家大嫂道:“五兩!”
林大河怒氣飆升:“七兩!”
盛竹:“五兩。”
林大河:“六兩!”
盛竹:“五兩。”
林大河:“...五兩就五兩!”
這婆娘跟她男人一個樣,都特么邪性!
他懶得再瞧那張丑臉,示意叔嫂倆跟上,進屋去辦手續。手續并不復雜,一手交錢一手地契,之后只要去縣衙蓋個章留個底,再交點兒土地買賣稅就行。
“地契上寫誰的名字?”林大河板著臉問。
盛竹想了想,道:“寫兩個人的名字吧,沈籬和盛竹。”
雖說這是她掙的銀子買的地,但夫妻一體,在她看來這應該屬于婚后財產,所以是屬于兩個人的。
跟林大河約好過幾天去縣衙,兩人就拿著地契高高興興地往家走。
路上,沈崢簡直像看神一樣看盛竹,“大嫂,你太厲害了!五兩銀子就買到了這么多地,整整少了一半的銀子!話說你是怎么知道村長一定會賣的?”
盛竹白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傻,真以為有人要買那破地建宅基地啊?也不想想那是什么地方,山腳下!且不說有沒有野獸出沒吧,要是連日下大暴雨,搞不好就會滑坡,在那個地方建房子,除非不要命了。”
沈崢恍然大悟,“我懂了。所以村長根本是在詐我們,目的就是為了抬高價錢!”
盛竹夸道:“嗯~孺子可教也。”
少年的眼睛亮晶晶的,眼前仿佛被打開了一道新世界的大門。原來,許多事用上了腦子,結局竟如此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