衙役肅著臉,依稀還能看見起床氣的影子:“有人將你告上了公堂,知縣大人要尋你問話。趕緊的,跟我去衙門走一趟!”
茍老三心里一突。
民怕見官,他也不例外。雖說之前威脅盛蘭說要告她爹,但那是作為原告,再有表叔在中間周旋,底氣自然足。
現在是被告,感覺就有點虛了。
茍老三穩了穩心神,擠出諂媚的笑,弓著腰問道:“差爺,不知道是誰告的小人?”
衙役不耐煩,“問那么多做什么,去了不就知道了嗎?”
說完推了他一把,催促道:“動作快點,別磨磨嘰嘰的,大人還等著呢!還有,把你兩個哥哥都叫上,他們是重要證人,必須跟著一起去。”
證人?證明什么?
茍老三被板磚拍過的腦袋,在短暫的呆滯之后,終于開始運轉起來。
他們兄弟幾個早就分了家,平時都是各忙各的,只有在有需要的時候,才會聚在一起。
比如說,幫他去盛家要人
莫非,是盛家人告的他?是了,肯定是,最近他們只一塊做過這件事!
茍老三又驚又怒,沒想到他還沒來得及找表叔安排,盛蘭那邊倒是惡人先告狀了,以為這樣他就怕了嗎?
盛蘭是他茍家的人,盛家阻攔他接回媳婦,本來就有錯在先,就是說到天邊他也是占理的那一方,他怕個鳥!
想到這里,茍老三放松了下來,“好,差爺且稍等,我這就去喊人。”
沒多會兒,茍大跟茍二就都來了,跟著來的,還有他們家的婆娘。
兩個女人拽著自家男人不肯撒手,一把眼淚一把鼻涕,控訴茍老三這個天殺的,沒事不上門,上門就沒好事,不是借錢就是借糧,如今還連累她們當家的被官老爺傳喚,簡直是千年禍害萬年蟲。
茍老三聽得心中惱怒,但想到那是他嫂子,不是他婆娘,只好強忍住氣,跟衙役告了個罪,說要去跟家里人交代一聲,便轉身進了屋。
茍爹昨天晚上在外面喝多了,這會兒還賴在床上酣睡,茍娘聽說三個兒子都要去衙門問話,嚇得魂不附體,癱在地上啕嚎大哭。
茍老三哄了幾句,見哄不好,也就懶得管了,徑直去了陳蓮兒的屋子。
陳蓮兒一臉惶惶,急切問道:“為啥有人告你?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在外頭犯事了?”
“胡說什么?”茍老三心中不快,“我能犯什么事,就是過去問幾句話而已,很快就回來了。”
他看了眼陳蓮兒懷里的孩子,神色緩和了些,安撫道:“差爺還在外面等著呢,我就不跟你多說了。你好好的在家看著兒子,等回來,我給你帶你最喜歡吃的富貴雞,好不好?”
陳蓮兒也知道現在不是追問的時候,只得點頭“嗯”了聲。
看著男人轉身離去的背影,她不知怎的,忽然悲從中來,忍不住將頭埋在兒子身上,哽咽出聲:“我的命,好苦哇”
身為太源縣縣令,張全安的命素來很好。
出身貧賤,卻憑借刻苦攻讀,考上了秀才、舉人,再到進士及第,成為天子門生,可謂一帆風順。
雖說到了知命之年仍然是個七品芝麻官,但他很知足。官大,責任就大,現在這樣就很好,有錢又有閑,悠哉快哉。
當然了,要保住自己的烏紗帽,還是要多動動腦子的。
比方說,眼前這對不相配的夫妻,他就得哄好了,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成了他高攀不起的存在。
“沈兄弟放心,此事包在本官身上。”張全安坐在縣衙后花園的涼亭里,對著沈籬滿口保證,“那茍老三兇狠殘暴,不光虐待弟妹的姐姐,竟還將你家丈人的腿骨打斷。如此可惡,為了你,本官也定不能饒他!”
沈籬神色一頓,很快又舒展開來,拱手道:“多謝大人。”
“謝什么,只要沈兄弟日后發達了,別忘了我這個老哥就行。”
就差明著說了,我幫你可不是免費的,是要回報的,做的是長線投資。
沈籬眸光微閃,沒接話。
張全安確實待他不錯,但這個人太過于鉆營,又貪錢勢利,并不能深交。萬一他不小心把自己鉆進了刑部大牢,跟他親近的人勢必都會受到牽連。
所以,對于張全安話里話外的套交情,他只能保持沉默。
盛竹坐在他邊上,皺眉道:“大人,你這話說錯了!”
張全安一愣,疑惑地看向她。
比上次見面時倒是瘦了不少,可面上那塊扎眼的紅斑還在,依然丑得嚇人。
他趕緊別開視線,心想你一個婦道人家,懂什么錯不錯的,再說男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但轉念想到盛氏在沈籬心目中的地位,只得好脾氣地問了句:“哦?哪里錯了?”
盛竹道:“大人剛才說,為了我家相公,所以不能饒了茍老三,是嗎?”
這話是他說的。張全安點點頭,“有什么問題?”
“問題可大了。那茍老三是太源縣的百姓,懲不懲治是大人您的事,跟我家相公有什么關系?我們來陳情,只是想救我堂姐,讓她擺脫茍老三的糾纏,并不是為了對付茍老三。”
張全安:“”
那茍老三把她爹的腿都打斷了,居然不思報仇,這什么女兒啊?
果然長得丑,腦子也不清楚。
他懶得跟盛竹說,直接看向了沈籬,“沈兄弟,你也這么想?”
沈籬忙起身,態度恭敬地道:“大人依法判決就好,也免得外人不知情,誤以為大人徇私枉法,對您的官聲不利。”
張全安徹底佛了。
可惜了沈籬,空有一身好本事,卻被個娘們兒抓在了手心里,說東不敢往西。做男人做到這個份上,他也是服氣了。
看來,只能下次再找機會綁定沈籬了
張全安正要開口,下人來報,說是茍老三已經帶回來了。
“好,那便升堂吧!”
前堂得了命令,很快忙碌起來,師爺和衙役們各就各位,張全安也換了官服,坐上了公堂。
茍家三兄弟戰戰兢兢走進來,一眼就看到了那邊跪著的盛蘭一家人,還有盛老大跟盛老二。
果然是他們!
茍老三心中冷笑,迅速掃視了一圈,看自家表叔在哪里。
啪!驚堂木一拍。
“見了本官居然不跪。來人哪,先打十大板!”
茍大茍二撲通跪下了,茍老三也嚇了一跳,趕緊跟著跪下磕頭,“小人兄弟頭一回上公堂,不懂規矩,求大人恕罪!”
張全安擺著官臉:“既如此,念你們初犯,暫且饒過。”
他看向場中那個缺了一顆門牙的男人,高聲道:“茍老三,你妻盛氏向本官陳情,告你毆打其父母兄長,甚至將她大伯的腿骨踢斷,行事惡劣,導致夫妻感情破裂,按照我大啟國律法規定,訴求與你義絕。你有何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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