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師種田:娘子,超兇的

第116章 秦御醫的書

沈硯有很長一段時間沒回家了。

本來十日一休沐的,但因為馬上要參加縣試,夫子對他期望甚高,特意將他跟另外幾名學子留了下來,給他們開小灶。

人在書院,沈硯的心卻一直掛念著家里,尤其是他大嫂跟小妹。

大嫂性子要強,進門第二日就得罪了祖母,恐怕如今的日子極不好過;小妹更不用說,受不得驚耐不住嚇,多走幾步就喘不上氣,也不知有沒有按時吃藥。

還有,算下時間,大哥服徭役應該早就回來了,他看到大嫂的模樣,會不會討厭她……

少年操碎了心。

等好不容易回到家,進了門,他第一個就是去看盛竹。

這一看,沈硯驚著了。

怎么會這樣?大嫂那一身的肥肉呢?難道,是被祖母磋磨掉的?

他慚愧又內疚:“大嫂,你……”

盛竹哪里知道沈硯心里在想這些,見少年瘦了不少,神色中還帶著些許憔悴,忙喊他在桌旁坐下,笑瞇瞇道:“有什么話待會兒再說。今天是個好日子,也是咱們一家團圓的日子。來,先吃飯,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著,用公筷夾了一塊肉到沈硯碗里,關切地問:“在書院過得怎么樣?讀書辛不辛苦?有沒有認真吃飯?跟同窗關系好不好?”

沈硯坐姿端正,朝她頷首:“大嫂寬心,我一切都好。就是縣試快到了,夫子管得比較嚴,尋常不讓出書院。”

盛竹點點頭,深表同情。

她也是高考過來的人,當然能明白臨考前那種緊張到脫發的氣氛。

而且古代科舉錄取率低到令人發指,千萬人擠獨木橋,也難怪沈硯他們如臨大敵了。

“讀書要緊,但身子更要緊,該休息的時候還是要休息。我聽說考場里面悶得很,要在里面待好幾天呢,沒有好身子可挨不過去。”

“知道了大嫂,我會注意的。”

沈籬的視線在叔嫂倆身上略略一掠,輕咳一聲,漫不經心開了口:“大男人吃點苦是好事,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

頓了頓,他繼續道:“再說,二弟都這么大了,應該懂得照顧自己,娘子你不用太操心他。”

盛竹嗔他一眼:“哪里就很大了,他才十六歲,還是個孩子呢!”

放在前世,才上高一,可不就是個大男孩?

要不是良好的素養撐著,沈硯差點一口飯噴出來:“……”

他有點尷尬,又有點暖心。

好像多年前,娘也說過類似的話。

那時,他因為沒默好書就跑出去玩耍,爹很生氣,罰他不準吃飯。娘省下了自己的口糧偷偷塞給他,被爹發現了,爹很生氣,說慈母多敗兒,說他七歲了還這么不懂事,將來怎么能成大器。

娘當時反駁爹的話,他這輩子都記得。

娘說:“七歲怎么了?就是七十歲,在我眼里,他也永遠都是個孩子。”

人說長嫂如母,大抵如此吧。

剛這樣想著,就聽他家那位素來沉穩持重的大哥幽幽說道:“十六歲當爹我常常聽說,十六歲的孩子…倒是少見。”

沈硯頓時囧得腦袋都快垂到地上去了。

盛竹偏頭氣鼓鼓瞪著沈籬,這人今天晚上也不知道吃錯了什么藥,盡跟她抬杠。

說話也陰陽怪氣的。

沈溪望望這個,又望望那個,最后定在了沈硯身上:“二哥,我有些功課不會,吃完飯你教我好不好?”

沈硯微愣:“功課?”

沈崢來勁了,大口將嘴里的飯菜咽下去,然后驕傲地挺起了胸膛:“二哥還不知道吧?小妹進了村里的學堂,已經在啟蒙了。而且小妹讀書極有天分,才半個月,就學完了《三字經》和《千字文》,一點也不比二哥你當初差呢!”

那次他去村里轉悠,經過學堂時,剛好看到沈溪被夫子點起來背書,夫子還夸她,說她聰慧勤奮,是個讀書的好苗子。

只不過轉過身的那瞬間,夫子莫名其妙嘆了口氣,也不知道為啥。

聽了他的話,沈硯吃了一驚:“可是小妹她……”

說到一半,他忽然意識到什么,趕緊咬住了自己的下唇,把余下的話盡數吞了回去,然后匆忙去瞄沈溪的臉色。

本以為會看到一張黯然神傷的小臉,可實際上,并沒有。

“二哥,我沒事。”沈溪笑容明朗,甚至還站起來轉了個圈,“你看,一點事沒有,自從去了學堂,一次都沒犯過病呢!”

那嬌俏可愛的小模樣,如月落星河,淡去了沈硯心中隱藏的擔憂。

他便笑了,伸手去摸沈溪的發頂:“小妹真厲害,比二哥厲害多了。”

這一摸,又是一愣。

小妹她…似乎長高了一些,現在的身量,跟別的八歲孩童已經相差無幾了,再不是之前五六歲的樣子。

沈硯下意識朝盛竹看過去。

小妹病了這許多年,不管他們兄弟三人如何努力,始終都無法令她真正展露笑顏,身子也一日不如一日。現如今,大嫂進門才兩個月不到,小妹就好像脫胎換骨,不光身子變好了,還會笑了。

大嫂好厲害。

見他目光灼灼,盛竹好笑:“看我做什么?快點吃呀。是不是我的手藝退步了,不如書院的飯菜香?”

沈硯俊臉一紅。

“怎會?大嫂做的菜,是這世上除了娘之外,最好吃的。”

“好吃就多吃點。我記得你喜歡吃蔥油蒸魚…喏,看見魚腮旁邊那塊肉沒有?這叫‘月牙肉’,是魚身上最鮮嫩的部位了。你讀書費腦子,剛好補一補。”

怕沈硯不好意思,盛竹拿起公筷就準備幫他夾過去,卻見另一雙筷子伸過來,毫不留情地將整個魚頭都夾走了。

盛竹:“……沈籬!”

沈籬吃了一口,然后才抬眼看她,無辜臉:“怎么了娘子?”

盛竹氣得想摔筷子:“你故意的。”

二十多歲的人了,還跟小朋友搶吃的,幼不幼稚?

沈籬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哦,抱歉,我剛才沒注意聽你們說話。要不,我現在還給二弟?”

沈硯急忙擺手:“不不不,大哥是家里最辛苦的,還是大哥吃。”

大哥雖然對幾個弟弟妹妹都很關愛,但弟弟跟妹妹的區別還是很大的。對小妹,那是春天般溫暖,怕摔了怕疼了,要什么給什么;對他跟三弟就…哎,只要餓不死,其他的,恨不得讓他們嘗盡人生八大苦才好。

所以,對于這個兄長,沈硯是又親近又敬重,哪里敢從他碗里扒拉東西。

沈籬嗯了聲,竟然真的自顧自地吃起魚來。

盛竹的小手從桌下潛過去掐了他一把,卻見男人面不改色,還偏頭沖她莞爾一笑。

他長得好看,眉目英挺,又喜穿黑衣,這一笑宛如夜空中的星辰,瞬間照亮了整個屋子。

盛竹差點被晃花了眼,手也不自覺松開了。

妖孽,哼。

這時,沈崢不知道從哪個角落翻出了一壺酒和幾個酒杯,興沖沖擺上了桌,說:“這是上次郭大哥留下來的女兒醉,還剩下大半壺呢。趁今兒高興,咱們喝了吧?”

他早就想喝了,奈何家里拮據,錢都要省下來給小妹買藥吃,還要給二哥交束脩,不敢大手大腳。

如今家里賣天麻掙了這么多銀子,稍微奢侈一點總該沒事吧?

沈硯搖頭:“夫子說了,醉酒誤事,尤其在縣試之前,必須滴酒不沾。”

這樣啊,一個人喝有什么意思…沈崢只好把目光投向了沈籬跟盛竹。

盛竹正要拒絕,就聽沈籬道:“你大嫂也不能喝,她身子虛。”

聽了這話,盛竹的犟勁忽然上來了。

你說不能喝就不喝啊?我剛才說那魚給沈硯吃,也沒見你聽啊。

她拿過一個酒杯放到面前,示意沈崢:“小酌怡情,今天高興嘛,喝一杯沒事。”

沈崢偷瞄了眼他大哥,見沈籬沒再反對,便哦了聲,給盛竹滿上。盛竹也不矯情,端起來一口悶了。

“哎,大嫂別……”

可惜話說晚了,盛竹捂著嘴劇烈咳嗽起來,臉嗆得通紅。

辣,太辣了!

怎么這個味兒?不是聽說古代釀酒技術差,動不動就好幾壇的喝,度數跟啤酒差不多嗎?

沈籬嘆了口氣,放下筷子替她拍背:“你看你,又沒人跟你搶,喝這么快做什么?”

盛竹把酒杯一推,趕緊吃了幾口飯菜壓一壓。

飯后,她本來打算把碗洗了,結果被沈崢搶了活兒,沈溪纏著她二哥問功課,白眉在墻角抓蚊子,至于沈籬……她不想搭理他。

古代又沒有什么娛樂活動,大晚上,女人又不好出門,盛竹只得認命地在院子里走了幾趟當消食,便去洗漱睡下了。

沈籬知道他家娘子生他的氣,也知道她為什么生氣,倒沒有來哄,而是在院子里打了半個時辰的拳,出了一身汗,然后用井水沖了涼,也跟著進了房。

生氣歸生氣,到底還是給他留了一盞燈。

沈籬看向床里邊的人,盛竹背對著他躺著,好像已經睡著了。

正待吹燈歇息,忽然想起白天秦御醫塞給他的那個藍布包,說是讓他跟娘子一起看。于是從柜子里拿出來,打開。

是兩本黃皮書。

《飛龍將軍傳》和《空谷幽蘭》。

沈籬笑了笑。秦叔果然待他極好,知道他崇拜那些英雄豪杰,特意將此書借給他。

至于另外一本,大概是希望娘子能像蘭花一樣性情高雅吧。

他將那本《空谷幽蘭》放回衣柜,拿著《飛龍將軍傳》走回到床邊,斜躺下,就著忽明忽暗的油燈翻開了書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