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堂金門

第六百九十六章 眼色

巷子兩頭新起的爐灶,瞧著就是急急將就而成,非常粗陋的外表,火光還能從縫隙里稍稍竄了出來。爐灶旁附近守著的大人們,只要見到孩子們走近過來,便會主動開口把他們往里面趕一趕。

五夫人和聞春意被人擁擠著過了巷子口,聞春意只來得及匆匆忙忙掃過一眼那火花四射的爐灶,來不及抬眼打里今天的大廚師。婦人們說著話,那話風是多變沒有方向感,一忽而東,一忽而南,一忽而北,一忽而西,總而言之,話題是五花八門,每個人都最喜自說自話,說得格外的歡樂。漸漸的大家分散開去,鐘明然走了過來,他伴隨在五夫人的身邊,低聲解釋說:“祖母,嬸嬸,這吃流水席,沒有太多的講究,我讓弟妹們上桌已經先動了筷子。”

五夫人能夠幫著侄兒媳婦管著家事,就不是那種會死抱著規矩不放手的婦人,她聽后笑著說:“入鄉隨俗,你做得極好。”鐘明然羞赧的低下頭,聞春意瞧著少年人的神情,直覺得年少的時光是多么的美好。聞春意伴著晨哥兒坐下來,剛端了飯碗,晨哥兒連忙把碗里的一塊肉遞給她,笑著說:“娘親,好吃。晨哥兒留給娘親吃的。”聞春意笑著接過來,她咬了一口,那肉已經冷了,味道卻比任何時候更加的美味。

聞春意和晨哥兒親親熱熱吃著流水席,聽著四下里的話語聲音,她吃得差不多時,抬眼已見孩子們候在她們桌子后面。五夫人把筷子放下來,聞春意緊跟著放下筷子,冷若和喜寶已經把碗筷往菜籃里拾。急得站在后面候桌的人,說:“你們可不能把碗筷往家里拿,一會再有人來,就沒有這么多的碗筷用。”冷若笑著解釋說:“我們原是擔心碗筷不夠用,從家里帶出來的,這用后,便帶回去洗凈。”

成了親之后的冷若。寬子待她很好。她的性情相較從前溫和許多,也愿意在人前多說兩句話。聞春意透過她,想到自已。覺得自成親之后,她其實也有了許多的改變,她從前很是欣賞那種寧折不彎玉碎的精神,如今懂得過剛不好。柔可克剛,剛柔相濟才是人生大道。聞春意大手牽著晨哥兒小手。一塊往家里走去,路上,還遇到往巷子口行來的人。五夫人原本是要跟著她一道回來,卻在起步時。遇見一同流亡路上的同伴,兩個老婦人便在一處說話。

如大嫂跟鐘明然吩咐了幾句話,一轉頭。就瞧見聞春意和晨哥兒兩人行在前面去了。鐘池印夫妻坐在一處,正跟認識的人說話。而鐘池用夫妻和孩子們正被人扯著在一起說著兒女經,如大嫂瞧著越來越擠的巷子,趕緊往前追聞春意母子去。如大嫂追到聞春意母子,見到她回頭望著她的神情,她瞬間笑了起來,說:“這樣的場合,誰也聽不見誰的話,我還是跟你回家去歇著。”

聞春意輕輕的笑起來,說:“我以為你掛念著如大哥,正想跟你說,幾個小子早回去了,他們已經把如大哥換來用餐。咦,我開始還望見如大哥,后來人來了,人多,他就這么一晃身影,我就沒有再瞧見他,也來不及招呼你去看一看。”如大嫂笑著說:“然哥兒見到他爹,跟我說了,他爹來了的事。”聞春意彎腰把晨哥兒抱起來,他四處張望幾下,問:“伯母,娘親,樂姐兒和團子呢?”

如大嫂笑著跟他說:“樂姐兒和團子兩人一會就來,我們先回去把燭火點起來。”晨哥兒笑著點了點頭,挨近聞春意的臉,悄悄說:“娘親,我今天聽見好多人跟我說,說爹爹很快就要回家,對吧?”聞春意笑著點了點頭,說:“只要你爹爹空下來,他一定會快快來瞧晨哥兒。”晨哥兒歡喜的笑了起來,用小臉擦了擦聞春意的臉,笑著說:“爹爹很疼晨哥兒,爹爹跟晨哥兒說過,他要看著晨哥兒長大。”

聞春意伸手拍了拍她,由著他歡喜去。如大嫂在一旁也笑著松口氣,說:“晨哥兒爹爹回來后,你們就不會在池南小城居住,大家在一塊處了這么久的日子,想想,就舍不得你們。”兩人說著話進了鐘宅,聞春意抬眼望了望鐘家三老爺的房間,招來小子們尋問,知道他們還不曾回來,便問他們可曾有人去舊院子處換人去用餐。那個年紀最小的小子,笑著點頭說:“如大爺安排人過舊院子,吩咐我們要守好院子。”

兩位幕僚跟聞春意說過,鐘家三老爺帶來的幾個小子,要細細的瞧一瞧,看日后能不能跟在鐘池春身邊做事。聞春意瞧過幾個小子的行事,覺得機靈的人,都被鐘家三老爺選去使用,而留下來的人,瞧著其實也算是機靈,就不知為何鐘家三老爺挑揀不上他們。兩位幕僚先生聽了聞春意的話后,大先生笑起來說:“能跟主子們一塊出行的小子們,就沒有一個不機靈。只不過他們選擇不同,自然顯露機靈的地方不同。”

家里人沒有回來,如大嫂和聞春意在院子里坐下來,幾個小子趕緊用屏風隔出一個溫暖的地方,又把氣死風燈掛在院子門口,再去廚房里提了爐火出來,又問了問聞春意和如大嫂可需熱茶一杯,給兩人搖頭婉拒之后,幾個小子便遠遠的候到角落去了。如大嫂悄悄跟聞春豎起拇指,低聲說:“世家出來的人,就是很有眼色。從前家里也用過小子們,就沒有他們這般的有眼色。”

如大嫂提及棕城鐘家的舊事,說當年叔老太爺原本是帶了幾家人到了棕城,后來時日久了,有些人老了,有些人心散了,就把人直接放了出去。再后來隨著叔老夫人去世后,家里分家之后,各小家里的經濟都顯得有些緊張,漸漸的就習慣身邊沒有貼心人用,各家只是請了粗婦來做家里的粗活,別的活計都自已來做,一來二去,反而習慣這種自立生活,后來流亡的日子,大家都有些慶幸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