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天子

第29章 下馬威

此時的蘇雅夫人,穿一身燕居常服,一件琵琶袖的淺綠色短衫,外邊套一件銀綾兒的半臂,系一條石榴紅的齊腰襦裙,纖腰楚楚欲折,容顏淡雅俏麗,有種極嫵媚的味道。

她這一踮起腳尖兒來,腰間便凹出一個內陷的弧度,襯得裙下豐隆的臀部更形隆翹,曲線誘人,虧得這是在內宅里,除了花知縣就只有內宅的那些丫環侍婢,再無一個男子,否則這熟透了的水蜜桃兒一般的身材,真不知要勾得多少登徒子色授魂銷。

花晴風步入后宅,看見嬌妻這副模樣,不覺有些情熱,走上去輕輕攬住她柔若無骨的腰肢,將臉頰從肩后靠過去,親昵地貼了貼她嬌嫩柔滑的臉頰。這樣的舉動算為是極為狎昵了,不過人家是少夫少妻,又是在私邸之內,倒也不算什么了。

花晴風自從到了葫縣后,就成了一只風箱里的老鼠,受到豪強齊木、縣丞孟慶唯、主簿王寧乃至山中各族部落此起彼伏的打壓,身心飽受煎熬,心力憔悴之下,每日里只是長吁短嘆沒精打彩,仿佛一八十老翁,雖然正當壯年,卻是連床笫之事都淡了。

自從孟縣丞身遭橫死,葉小天離開葫縣,他趁機攫取了一部分權力,整個人一下子都似年輕了幾歲,權力給他帶來的激情與渴望,使得他夫婦敦倫的次數也比前兩年更頻繁了些,夫妻間更加和諧美滿了。

平素里花晴風只要這么親昵地一抱,蘇雅少不得要嬌羞地倒在他的懷中。學那戲水的鴛鴦,親昵狎戲一番,但是今日蘇雅只是把纖腰一挺,淡淡地回眸望了他一望。

花晴風松開手,奇怪地道:“娘子何故不悅?”

蘇雅淡淡地問道:“那個葉小天回了葫縣?”

花晴風眉頭一皺,道:“你怎么知道?哦!是不是循天那小子告訴你的?”

蘇雅冷哼一聲,道:“今日一早,徐縣丞對三班六房做了調整,各房的胥吏、捕頭,交叉調動。一團混亂。這件事,應該是相公你的主意吧?”

花晴風聽見她是詰問此事,不由松了口氣,笑道:“娘子,這是縣丞的職責嘛,何須本縣插手呢。新官上任三把火,徐縣丞年輕有為,他既有心整頓,要做出一番氣象來。本官自然要鼎力支持的。”

蘇雅冷笑地凝視著花晴風道:“相公僅僅是支持么?徐縣丞剛剛到任,沒有你的授意,他敢對三班六房做出這么大的調整?而且,繼前日接風宴后。昨日你又單獨宴請了他,難道不是為了今日之事?”

花晴風皺了皺眉,不悅地道:“夫人,你只需管好這后宅。何必理會外間之事呢,那葉小天與你非親非故,我就是想要對付他。你也不必為他抱不平吧?”

蘇雅氣極反笑,道:“相公,你以為我是為了替那葉小天報不平?”

花晴風反問道:“難道不是?否則你又何必指責為夫?”

蘇雅嘆了口氣,幽幽地道:“相公,妾身是你的發妻,凡事自然只會為你考慮,怎會相幫那葉小天呢?妾身對你提起此事,不是認為你不該對付葉小天,而是你的方法,錯了!”

花晴風愕然道:“方法錯了?錯在哪里?”

蘇雅道:“徐伯夷與葉小天早有過節,你就是不授意于他,他也會全力以赴地去對付葉小天……”

花晴風微笑道:“但是,他剛剛擔任縣丞,雖然他的職位高于葉小天,可他在本縣的根基不如那姓葉的,有本官支持他才能大膽施為,否則,只怕他未必是那葉小天的對手!”

蘇雅頓足道:“相公,你怎么還不明白呢?你在葫縣蜇伏三年,直到今日才漸漸把一部分權力收攏手中,你既然容不得葉小天,你就該旗幟鮮明地表明你的態度,告訴所有人,你就是要對付葉小天!

民心何用?那葉小天難道還能昭告全縣,說他就是當初那個受萬民愛戴的艾典史?就算他能這么做,如果本縣的縣令和縣丞都容不下他,那些百姓們再如何支持又能改變什么?

到時候,你就可以再下一城,擴大你的權力,收攬更多的心腹。徐伯夷想坐穩這個位置,只能對你俯首貼耳,到那時候就是王寧也得再退一步,葫縣才能真正落入你的掌握,你才能一逞平生報負啊!

可你呢?明明你不必拉攏,那徐伯夷為了對付葉小天,也必然得投到你的門下,鞍前馬后地為你搖旗吶喊,你何必讓他當那掛帥出征的大元帥?這兵權交出去容易,想再收回來可就難了,你就不怕他變成第二個孟縣丞?”

花晴風捻須微笑道:“為夫是一縣正印,出面去對付一個剛剛到任的典史,如此自降身份,豈不惹人非議?相公我避居幕后,由那徐伯夷出面,這才進退自然啊!

不知情者,會以為徐伯夷與葉小天不合,故而爭斗。知情者,更不會猜疑到為夫的頭上,為夫坐山觀虎斗,等他們兩敗俱傷之際,再出來收拾局面,如此豈不穩妥?”

蘇雅凝視著他,目中漸漸露出悲哀之意:“相公,其實你一直就是這樣的,該避居幕后的時候你避居幕后,不該避居幕后的時候你同樣避居幕后!呵呵,相公,妾身以為,你不該做知縣,你該做個師爺才是!”

花晴風的臉騰地一下脹紅起來,怒道:“娘子怎可如此無禮?”

蘇雅蛾眉微斂,淡淡地道:“我累了!”

蘇雅再不看他一眼,從他面前徑直走了過去,花晴風氣得鼻息咻咻,狠狠盯著蘇雅的背影,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花廳門口,這才憤憤地一甩袖子,罵道:“婦人之見!”

徐伯夷帶著兩個衙役,陪著葉小天出了府門,此時趙文遠已經隨王主簿離開,但是給他們留下了一輛車子,他們的行李都堆在車廂里,遙遙正在軟綿綿的行李包上樂此不疲地爬上爬下。

徐伯夷吩咐人牽來一匹馬,翻身上馬,乜著葉小天道:“葉大人,請吧。”

葉小天沒有馬,如果步行,就和那兩個衙差一樣,成了徐伯夷的隨從。徐伯夷有意讓他出糗,故意頭也不回,策馬走出半晌,才悄悄扭頭觀望,卻見葉小天正端坐車中,小丫頭遙遙蹲在他膝前,乖巧地給他捶著腿。

徐伯夷一見大為懊惱:“這一來,本官豈不是成了給他開路的人了?不對啊,那一車行李呢?”

徐伯夷又扭了扭頭,這才發現那頭巨猿大步流星地跟在馬車旁邊,方才堆在車中小山一般的行李,此刻正被它輕飄飄地扛在肩頭。徐伯夷暗暗咽下一口氣,恨恨地一鞭子,抽在了胯下的牲口身上……

花晴風給葉小天租下的這處宅院距縣衙并不遠,畢竟是為了方便他每日上衙辦公,公房已經沒有分配給他,如果再故意把他打發得遠遠的,那就實在說不過去了。

葉小天下了車到了院中一看,這幢宅院還真有點兒小,就是一個小院子,一間正房,正房分隔出了左右兩個臥室,中間是一個小小的堂屋,院落一角搭了個雞棚。

邁步進了堂屋,一進門右手邊就是一個灶臺,灶臺上方還貼了一張已經熏得烏漆抹黑的灶王爺。這,分明就是一戶普通的民居,還是家境比較拮據的民居。

典史這個官兒放到朝廷上,那真是芝麻綠豆大的一個小官,可是在一個縣里,已經是有頭有臉的大人物了。花知縣給他租下的,竟然是這么小的一幢民宅。

其實花晴風雖然不喜葉小天,卻也不至于這般下作,故意選一幢這樣的宅子惡心他,這是徐伯夷自作主張。可是他既然打著花晴風的幌子,他不說,旁人自然認為是花晴風的授意。

所以蘇雅夫人才規勸花晴風:你要么別對付他,既然想對付他,那就大張旗鼓、旗幟鮮明地告訴所有人:本縣正印官就是不喜歡這個葉典史,何必干些人家牽驢你拔橛的蠢事呢?

冬天一向都是那樣一副表情,瞇著眼睛,陰惻惻的,也看不出他是喜是怒。遙遙還小,更不明白這房子大小,已經關系到葉小天的顏面。但毛問智雖是個粗人,卻不至于連這點事兒都不懂。

剛一邁進院子,毛問智就嚷嚷開來:“你們耍呢!俺大哥是典史,你們就給租這么小的一間破房?比土地廟還寒酸,俺住倒沒關系,你讓俺大哥住,這不是寒磣人么?”

羅大亨的一張胖臉也沉了下來,對葉小天道:“大哥,不如你去小弟家里住些時日?咱們哥倆兒正好多聚一聚。”

葉小天微笑道:“這里不錯呀,離縣衙夠近,每天不用起大早。再說,縱有廣廈千間,睡覺不就是一張榻么?大家一路風塵都很累了,就不要再折騰了,回頭我選個上佳之地建座府邸,你們想寬敞,咱就寬敞個夠!”

徐伯夷方才一直佯裝沒有聽到毛問智和羅大亨激憤的話,如今聽葉小天這么說,便想回頭調侃他幾句,可徐伯夷一瞧葉小天那副壞壞的笑臉,心頭便是砰地一跳,忽然有點不祥的感覺……

:各位英雄,保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