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杭州,路上并沒有什么行人或車子,顯得空曠而寂廖。
林瑤僅僅用了二十分鐘就到達城東,現在她離住處只剩下一公里左右的路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林瑤仿佛又看到了之前那輛黑色的黃魚車,莫非那些人還跟著她乘坐的公交車來了城東不成?
按說是不可能的,可萬一是真的呢?
林瑤一咬牙,一頭就扎進了住宅區。
城東的住宅區和城市中心的住宅區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概念,城東屬于城鄉結合部,這里的房子都是由原來的民房擴建而成。
很多房子之間都挨得特別近,近到連她都可以從一棟房子的屋頂跨到另一棟,車子是絕不可能追著她開進這種跟墻縫差不多的小路來的。
她很有把握把那輛車子甩掉,只是……這里是城東。
林瑤此時方知,原來白天冷冷清清的城東到晚上就成了另一個世界,一個燈紅酒綠、光怪陸離的世界。
城東的租金便宜,加上交通便利,這一片不論位置好壞,房子都很搶手。
因為人流量巨大,這里的夜宵鋪子、旅館、歌舞廳、酒巴……多到數不清!
即便到了凌晨,城東的大街小巷都是熙熙攘攘的。
年輕的男男女女三五成群坐在一起,他們中有的人手上拿著酒瓶正往嘴里灌,有的人拿著串往中里送。
閃爍的霓虹燈映照在他們的臉上、身上,那些女孩子刻意裸露出來的肉鼓鼓的胸脯、白花花的大腿顯得格外扎眼!
林瑤根本不敢多看。
這些人都是晝伏夜出的生物,如果在白天,她根本就不會遇到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城東的環衛工大媽每天一早清掃出來的小山似的垃圾,想必都是這些人的手筆。
林瑤忽然明白,為什么這一塊會被稱為杭城的毒瘤!
她在這里是一個異類,可以說,她甫一出現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不論男女。男人眼中是無法掩飾的興味盎然,女的則是一臉不屑甚至敵意。
林瑤知道,如果她在這里停留根本就不知道會發生些什么,而且她也不想知道。
離她的住處不到八百米了吧?
林瑤目不斜視,捂緊了自己的小包,快步往前走著。
冷風嗖嗖地迎面吹來,可她絲毫不覺得冷,手心甚至還冒著汗。
所幸那些人都只是看看,并沒有人真正上前來搭訕,也可能他們還來不及搭訕。總之,林瑤安全地回到了自己的小屋,直到這一刻,她緊繃的神經才放松下來。
她一年多前,也就是在她認識秦文遠之前就住在城東。
在這一塊,大約像她這么乖寶寶型的租客實在太少見了,所以,那時房東大媽一看到她,兩眼幾乎是冒光的,當場就開出了最優惠的條件。
林瑤起初還覺得住這里挺好的,后來她漸漸發現城東的環境果然像傳聞中那樣臟、亂、差,所以她后來才會搬去秦文遠的公寓。
想到秦文遠,林瑤不禁想起和他住一個屋檐下時的經歷,自己就差直接躺他床上去了,結果還是什么都沒發生,最后秦文遠卻和周美林好上了。
這說明
了什么?
她明明想笑,可是當她的唇角翹起來時,眼睛卻染上了濕意。
林瑤告訴自己,與其想那些已經成為過去時的糟心事,倒不如想點更有意義的事,譬如盡快搬家。
凌晨時分,城東銀川大廈后頭的弄堂口停了一輛黑色的轎車。
這種車子在杭城并不多見,在城東更是從未見到過。
城東的有錢人并不少,譬如說那些房東,哪個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出幾百萬來?不過他們有錢后一般只會買奔馳、寶馬之類的車子。
根本沒人認得這輛車是個什么牌子?當然也不會有人去買。
不過,這并不妨礙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們湊過來招攬生意。
“帥哥去我們店里坐一坐嘛?”
梁凱文和秦容澤的確如愿追上了256路夜班公交車,可是那姑娘太警覺了,她一下車就飛快跑進了小弄堂里,然后再也看不到她的身影了。
而他們,一下車就被幾個濃妝艷抹的女人團團圍住,她們身上穿著緊得不能更緊、短得不能再短的緊身短裙,飽滿的胸脯和白花花的大腿幾乎露了大半在外面……
梁凱文渾身一僵,他環顧四周,驀然發現,這里四處游蕩的似乎都是站街女,以及把頭發染得五顏六色,一看就是混子的小青年!
他們這是到了哪兒?紅燈區嘛?
他們在司機大江的協助下成功擺脫了那些站街女的糾纏,回到車上。
車內的三人面面相覷,一時間氣氛很是怪異。
城東的這一塊是出了名的龍蛇混雜,也是整個杭城治安最不好的區域,沒有之一。
梁凱文聽說,在這里吃飯,可能一不留神連筷子都會被人偷走,他實在不理解那個年紀小小的姑娘凌晨來這里做什么?
她總不會住在這種地方吧?
開玩笑,奧蘭多有宿舍的,怎么可能會有奧蘭多的職員住在這種地方?
可她對這里熟門熟路的,肯定不是第一次來這里……梁凱文不敢往下想了。
他甚至開始覺得,跟著那姑娘來城東還不如回公司去研究unitex的協議書!可是一想到那堆繁冗枯燥的文件,他又不禁感到頭疼。
“董事長,這里不適合久留。”梁凱文苦著臉建議道:“要不咱們還是回去吧?”
秦容澤涼涼地看了他一眼,神色有些淡漠,“你到底想說什么?”
梁凱文其實是有些怕他的,可又覺得身為兄弟兼下屬絕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家董事長往錯路上走。
他有些緊張地撓了撓頭,小心翼翼地說道:“董事長,那姑娘今晚上說不定住在這里,咱們就是等到天亮也等不到她。”
他們根本不知道那姑娘去了哪棟樓,而且城東的民房不是封閉式小區,道路交通四通八達。別說是等到天亮,就算他們在這里蹲守一個星期都未必能再遇到她。
最重要的是,還有那個必要嗎?
秦容澤眼簾微垂,一直沉默。
梁凱文看到的,他也看到了。
梁凱文想到的,他也能想到。
秦容澤覺得,他需要靜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