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離開后,太后忍不住對心腹嬤嬤感嘆一聲:“歲月催人老啊。”
這種強硬安排下來的事,她以為竇春草就算不能反抗也會流露出幾分抵觸,沒想到看到的是一個歡喜謝恩的竇春草。
這讓太后輕松之余,難免生出幾分唏噓。
老夫人回家后,立刻叫人去靖王府請林好。
林好匆匆趕過來,見祖母神色還好,這才放了心:“祖母叫我回來,是家里有事么?”
老夫人也沒賣關子:“你大哥的親事定下來了。”
林好一驚:“這么突然?”
“其實是天家的意思,好在指的人不錯,是威武侯府的二姑娘。”
林好聽到前半句話一顆心猛地提起,再聽到后半句話,不由愣了:“威武侯府二姑娘?那不是寇婉嗎?”
老夫人含笑點頭。
林好不由彎了唇。
如果沒有天家插手,她當然希望大哥娶個兩情相悅的妻子。圣命難違之下,天家指的妻子是寇婉,可以說是幸運了。
她知道大哥的品性,也了解寇婉的品性,二人就算不能心心相印,至少也能相敬如賓。
“祖母您放心吧,寇婉是個很好的姑娘。她是個沒多少心思的爽快人,心地好不懦弱,和大哥定然合得來。”
老夫人笑了:“聽你這么一說,和咱們將軍府也合得來。”
老夫人心里有了底,很快告知了程志遠父子此事。
程志遠自是毫無意見,程樹暈乎乎聽完,私下找到林好:“阿好,那姑娘怎么樣啊?”
林好故意逗他:“大哥問哪方面?容貌還是性格?”
“當然是容貌啊。”程樹毫不猶豫道。
寇二姑娘能和阿好成為好友,性情品格用不著問。
林好沒好氣睨他一眼:“大哥不是見過么?”
只在意容貌的豬蹄子根本配不上寇婉!
程樹撓撓頭:“就遇到過那么兩三次,你們都在一起,我哪好意思細看。”
“放心吧,婉兒長得很好看。”
“那就好,那就好。”程樹松了口氣,傻笑著走了。
沒多久,皇帝賜婚程樹和寇婉的消息就傳開了。老夫人本以為可以清凈些,沒想到上門的人更多了,全是奔著程志遠來的。
皇上給程志遠的兒子賜婚,進一步說明程志遠要受重用了。
看著不得清靜的老母親,林氏忍不住提議:“要不您就挑個好的給大哥定下來吧。您看樹兒,親事一定,不是立刻沒人惦記了。”
老夫人深深看不開竅的閨女一眼,嘆道:“婉晴啊,你可真機靈。”
林氏抿嘴笑:“這叫一勞永逸。省得您每日為此煩心。”
老夫人覺得再這么順其自然下去,義子等白了頭發也別想等來傻閨女開竅,決定推一把:“有道理。十幾歲的小姑娘咱們就不考慮了,我這挑出來幾家合適的,你幫著參謀參謀。”
“行。”林氏來了jing神。
“這家怎么樣?”
林氏一看記下的情況,立刻搖頭:“雖說寡婦沒什么,可她都嫁過三次了,連著死了三任丈夫,是不是有點……命硬?”
她不大信這些,可落到親近的人身上,不能免俗有些擔心。
“這個就更不行了,夫家犯了事就和離回了娘家,可見是個不能共患難的。”
“這倒是個未嫁過的姑娘,可快三十了還沒成過親是不是有什么隱憂?您還是深入打聽一下才能安心……”
老夫人揉了揉眉心,頭疼道:“可見還是知根知底好。”
林氏點頭:“也是。”
老夫人長嘆口氣:“要是你和志遠能湊成一對成個家,娘就再放心不過了。”
“您說什么呢,這怎么行!”林氏下意識反對。
“怎么不行呢?是你大哥長得丑?還是人品不好?”
“當然不是。”
“那怎么不行?”
“可他是我大哥啊!”林氏有些懵。
老夫人看閨女反應,知道她是真的沒往這方面想過,心一橫把那層窗戶紙捅破:“你當你義兄當年為何拖著不肯娶妻?”
林氏一怔,到底不是少女時了,心中升起某個猜測。
“他想娶的是你,哪怕你嫁了人,還是不樂意娶別人。是你爹狠狠打了他一頓,對他說他不娶妻就是害你爹不義,這才娶了樹兒娘。”
“那樹兒娘好可憐……”林氏下意識冒出一句。
老夫人卻不這么想:“你當這世上有多少兩情相悅的夫婦?婚前一面都沒見過的才是絕大多數。樹兒娘年少喪父,母親常年病著,志遠雖對她沒有男女之情,卻事事周到,對她也敬重體貼。樹兒娘過世后不久她娘也病逝了,一切都是志遠操持的,下頭兩個妹妹也是志遠幫著挑的夫家,還貼補了大筆陪嫁……”
老夫人語氣平和,眼神透著這個年紀的豁達:“婉晴啊,女子嫁人,不是只有男女之情要顧。”
林氏一時愣住了。
“他常年往外跑,不回京城,也是因為放不下你,心里難受……”老夫人再丟出一道驚雷。
林氏被這道雷劈傻了,好一會兒都沒反應。
老夫人見她這樣,沒再多說。
窗戶紙捅破了,后面就交給時間和緣分吧,很多事強求不來。
這日程志遠難得有空閑回將軍府吃晚飯,發現林氏格外安靜。
“婉晴怎么了?”
林氏捏著筷子的手一頓,不知怎的有些緊張:“沒事啊,大哥你忙了一天,快吃吧。”
飯后,本來一家人會喝茶閑聊,林氏卻趕緊站了起來,借口頭疼回了住處。
轉日一早,跟在程志遠身邊的長隨來到將軍府,給林氏帶來兩瓶清涼膏。
“老爺說這清涼膏對頭疼有緩解作用,讓您試試。”
林氏握著清涼膏,一時說不清是什么心情。
很快朝廷重開市舶司,待一切準備就緒,程志遠將以欽差的身份隨商隊遠渡重洋,開展商貿。
這一去,再回來恐怕至少一年后了。
送別那日,已是晚秋。
京城碼頭秋風瑟瑟,涼意襲人,程志遠對著堅持來送的老夫人結結實實磕了一個頭:“義母,孩兒走了,您一定要保重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