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百合的話對兩位老郎中來說可是耳目一新,他們一時沉默不語反復思量起來。
錢春煙不懂醫理,她之前就擔心夏百合能治而不給她治,所以先把條件講好了,然后她也不能完全放心,所以又讓施展和司馬望來把關,結果卻還在她意料之外,施展和司馬望起初不贊同夏百合的藥方,可看著又要被她說服了?
那這方子到底是要命的還是救命的啊?
“夏姑娘,你剛才說的我沒聽大懂,你說大黃是霸道藥吧?那怎么它就對我家姑娘的病癥了?”周嬤嬤仗著自己的年紀又出言詢問,病家不放心多問幾句郎中也不至于翻臉的。
“藥材中要說止血最好的王者是三七,可之前錢姑娘已經服了三七,并不管用,所以我才用了大黃的,大黃止血不留瘀,而醫書上有言,‘見血休止血,首當祛瘀’,只有排盡瘀血,創口才能愈合。”夏百合果然沒不耐煩,又解釋了一遍。
“就是說,別的藥止不了血,才用大黃的,那有沒有不那么霸道又能止血的?”隔行如隔山,周嬤嬤聽懂的只有三七不管用才換藥那一句,倒是旁邊的施展和司馬望眼睛亮了亮。
“我記得我聽說書的講江湖上的俠士,不留神中了毒鏢,在沒有特制的解藥下,是用小刀將中*毒的那一塊連血帶肉挖出來,為的就是毒*性不再蔓延?”夏百合是看周嬤嬤會武,才舉個江湖上的例子。
周嬤嬤這回聽明白了,病重不得不下猛藥,就和挖肉一樣雖疼卻是為了能活命。
“請問夏姑娘師承何人,你剛才說的醫書上有言,‘見血休止血,首當祛瘀’,話是出自哪本醫書?”施展沖夏百合抱拳問道,旁邊的司馬望也是洗耳恭聽的態度。
她說了出自哪本醫書他們也找不到的,夏百合恭敬回禮:“老先生客氣了,我的醫術是自學的,不過幼時得過傅老太醫的指點。”
“啊!?”施展不由得驚呼,“可是傅拯傅老太醫?”傅家父子乃至孫子都是太醫,施展當然得說清名字來確定是哪位了,因為傅拯傅老太醫的大兒子今年也快九十,還有他的次子,乃至小兒子,如今都是名副其實的“傅老太醫”。
但夏百合專門了解過,在所有人心中,傅老太醫是專指傅拯的,他的兒子子承父業但遺憾的沒有青出于藍而勝于藍,所以她點頭:“正是傅拯傅老太醫。”原主就是得他老人家贈與醫書的。
不過夏百合可沒說“見血休止血,首當祛瘀”的話也是出自于傅老太醫,但施展和司馬望已經激動的發抖,再看夏百合時不是看晚輩而是看平輩了。
“兩位也認識傅老太醫?”她不會碰上傅老太醫的粉絲了吧?
“二十多年前,傅老太醫以八十多的高齡曾到江北一帶義診,我和司馬賢弟有幸給傅老太醫打過下手。”當初只要是傅老太醫出手,就沒有確診不了的疑難雜癥,不只是施展和司馬望,凡是江北的醫者,有哪個會不佩服呢?
“是啊,我們有幸得傅老太醫指點了一二,實在是受益終身。”司馬望也感慨道,二十多年前他們也五十歲了,不可能再另投明師,偏偏家里的子孫又沒個能拿出手入得了傅家人眼的,以至于他們幾代只能守在昌隆縣這么個小地方。
“施老先生,司馬老先生,夏姑娘開的藥方到底能不能用啊?”錢春煙請他們過來,可不是看他們相認話家常的。
“夏姑娘說的有道理,藥方我看可用。”施展這回答得痛快,司馬望也點點頭。
錢春煙卻又猶豫上了,這兩個不是沖著那什么傅老太醫才支持夏百合吧?她的命可不是讓人家拿來賣好的!
“你們說的大黃不是霸道藥嗎?為什么非用它呢?我這里還有幾株上好的人參,夏姑娘你要不要換個穩妥些的方子?”錢春煙是很惜命的。
施展和司馬望在旁聽著差點兒氣笑了,藥能亂吃嗎?你要自己想吃啥藥自己做主便是,還請郎中干什么?
夏百合則是一嘆:“錢姑娘我之前和你說過,你之所以喝姜糖大棗湯會比別人更發熱更難受,正是因為你平時補藥吃多了,本來就火大,你要還堅持吃人參,你的病我真治不了了,請另請高明,大嫂,我們走人吧。”
尤氏是巴不得不管了,應了聲便和夏百合要轉身往外走,周嬤嬤忙笑呵呵攔著:“夏姑娘別著急啊,你忘了我家姑娘可是和你談好條件的了?”
威脅她?夏百合面色不變:“人參殺人無罪,大黃出力無功,你家姑娘自己找死還不許我躲避嗎?”
“夏姑娘此話言重了吧?”周嬤嬤不高興了,什么叫自己找死。
“話多說沒事,藥卻不能多吃,你家姑娘要不是這些天背著幾位郎中偷偷的喝參湯,她的胃出血會連三七都止不住?”別看夏百合說的胸有成竹,但其實這點她是因錢春煙對人參信任到盲目才推測的,她還沒達到望聞問切后,就能連別人家之前服過的藥都能猜出來。
“當真?”司馬望嚇了一跳,因為三七的藥方是他開的,結果沒能治好錢春煙,很是被錢家上下白眼相對了幾天,可要是她自個兒找死……“藥性有相克你們不懂嗎?”
“又不是十八反……”錢春煙回了一句,她當上江北首席牙婆也是很辛苦的,每天不斷有手下來回話,有生意讓她把關,她沒精神怎能服眾?不靠參湯提神怎么辦?
錢春煙一回嘴,便證明夏百合說對了,司馬望氣得說不出話來,施展倒是好心給解釋了:“藥物豈止是十八反這么簡單的分類,還有止瀉和能便秘的,熱藥和涼藥,人參主治陽虛是熱藥,可錢姑娘你前些天還在吃去熱的涼藥……”
熱藥和涼藥一塊吃,健康人的身體她也受不了啊,錢春煙只是整到一個胃出血,已經算她命大了!
“……”錢春煙終于明白她不該瞞著郎中胡亂喝參湯了,可施展和司馬望陪了她幾天也沒發現,夏百合卻是一來就看出來了,她覺得她的病還得指望夏百合,“夏姑娘咱們有話好好說,我聽你的吃你的藥不再喝參湯了,不過在我病好之前,希望你能留在我這里,如何?”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