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帝一時又呆住了,他還以為是有人事先通風報信,怎么也想不到會是這么個理由,四皇子……四皇子對父母親人怕是早沒了幻想,所以才這么狠烈的,不是這孩子的錯,是他,是他當爹的失職。
“朕記得,你沒有碰十皇子,是不是?”現在知道四皇子是穿著帶天花疫病的衣服進宮的,那四皇子對陳貴妃,對三公主突然的親近,在宮里走走摸摸的行為就能解釋了,可十皇子邀兄長玩球時,四皇子不但退遠,還讓宮人把十皇子抱走。
“本來也想的,小十太被父皇寵了,”四皇子怎么可能不羨慕嫉妒恨,雖然他也明白永安帝是刻意的,但就算被寵成了傻子也是很幸福的事,總好過他活的清醒痛苦吧?“可是小十,是第一個發現我不結巴的。”
這回進宮,四皇子沒再打算遮掩,他是想和所有人同歸于盡的,所以他開口說第一句話時,就沒再裝結巴,可他的親爹親娘親妹妹,卻一直沒察覺他的不同,倒是才五歲的弟弟發現了。
細想想,十皇子任性歸任性,但從沒仗著自己被父皇寵愛,就欺負,嘲笑過他這個哥哥,四皇子心一軟,想著算了,把這個沒腦子的留給太子將來去頭疼吧。
所以只要對他表示出友善,關心,他還是會心軟的,永安帝聽到這個兒子還有天良,更是愧疚:“那朕呢,你為什么不害朕?”四皇子雖和永安帝走了一路,但一直保持距離,永安帝才沒也傳染上天花。
“因為兒臣最恨父皇,所以兒臣要父皇好好活著,看著您在意的就在你面前失去,看著您愧疚的無力去彌補……”四皇子輕聲說道,做錯了事,一死了之太便宜了,他受了多少年的罪,怎么能讓別人一下子就解脫了呢?
“……”永安帝再也無法問下去了,他身子晃了晃,是被傅老太醫扶出屋的。
“皇上!”還跪在院子里的馮公公飛快起身,伺候永安帝換衣服,奉茶,重新梳洗,等永安帝回過神時,他已經坐在自己的寢宮,站在他面前的是太子,眼睛紅紅哭了好久的樣子。
“哭什么,朕沒事……”永安帝擺擺手,示意人都出去,要自己靜一靜。
太子不知道父皇和四皇子說了什么,傅老太醫聽到了但不敢隨便說出來,太子只好先關心永安帝的身體,又過了一天,看永安帝沒事,不像染上了天花,才稍微放心些。
皇帝是沒事,但伺候陳貴妃和三公主的宮人又倒下幾個,還有別的宮的太監宮女也被發現了幾個,當知道四皇子就是傳染媒介后,太醫院按四皇子走過的路線,把宮里大消毒了一遍。
太醫院之前給陳貴妃和三公主治病的太醫也有兩個傳上了天花,天花的確是烈性傳染病,現在整個太醫院不怕天花,能出入第一線的只有傅家種過痘的子孫了。
永安帝是為四皇子在傷心,但身為皇帝和丈夫父親,他不能眼睜睜把其他的宮妃,另幾個年幼的皇子都搭進去吧,他在靜了靜之后,又召傅院使來問話。
永安帝這是看到了種痘的好處,想問傅院使能不能繼續實驗推廣應用。
傅家當年對自家人種痘,的確是考慮到當郎中的危險性,誰知會接觸到什么樣的病人,但這么多年傅家就沒接觸過天花,自那年傅院使的小孫子種痘失敗后,家族里也有了不同的聲音,說不種也沒什么要緊的。
誰愿意再拿自家孩子做實驗啊?傅家從此就停下來種痘的研究,原本以為天花不會再爆發,結果偏出事還出在宮里,老實說要不是傅老太醫種過痘,就憑他和四皇子接觸得最近,他早也倒下來了。
幾十年前的種痘,居然救了現在傅家子孫的命,傅院使現在也想著再繼續實驗推廣應用,當然是不用拿傅家子孫做實驗的那種。
永安帝也沒那么狠的心,皇帝想到的還是用死囚,就傳旨給刑部,讓他們再送一批。
李尚書接到圣命傻了眼,所謂的死囚都是秋后問斬的,就是說在牢里活不過一年的,誰還會攢著死囚想著將來用于實驗,去年是正好有幾個在等來年秋后的,才便宜了鄭秉均,現在讓他上哪里再找,總不能隨便抓幾個栽贓成死罪吧?
牢騷話當然不能對永安帝說,李尚書一見永安帝便跪倒:“皇上明鑒,這些年皆是太平盛世,沒有那么多人犯死罪的。”怕永安帝不信,李尚書還把這些年刑部處決的名單帶來了呈上。
太平盛世……永安帝還能說太平盛世不好?回憶自自己登基以來,的確是兢兢業業,勞心勞神,老天對自己也算很不錯了,沒有發生過大的災情和兵禍,人口稅收都有序的在增長中,他不是個好父親,但對得起祖宗交給他的江山。
永安帝這么想著,心情好了些,馮公公察言觀色趁機把太醫開的藥再次端上前:“皇上要保重龍體啊,不只是宮里上上下下離不開皇上,就是這天下也不能不靠著您支撐著,老奴每每想起先皇病重,邊關趁機做亂心里就發慌……”
新舊兩代天子一旦不能平穩交接皇位,不只朝廷會亂,邊關也會亂,當年永安帝是太子時,還沒有兄弟給他使拌子呢,結果他父皇突然的一病,草原上就先忍不住了,林家靜成侯一脈因此搭進去三個兒子,還是林家的姑娘上了戰場,給皇家給他繼位爭取了時間。
現在的林家甚至還不如當年,朕不能倒,不能給太子留下個亂攤子,朕已經對不起兩個兒子了,不能再加了。
永安帝如今是沒什么大病,可看著他被四皇子一再氣一再打擊,太醫還是開了藥給皇帝調養一下,永安帝本來氣悶不想吃苦藥的,可現在他還是喝了,他必須好好活下來,活著才能有機會彌補錯誤。
“四皇子,還有陳貴妃,三公主,一定都得給朕醫治好了!”永安帝下令道,他要他們都活著,活著來修補彼此之間造成的傷害。
“那四皇子妃呢?”傅院使不是關心四皇子妃,也不是知道了四皇子妃也不是好的,他就是目前人手緊缺,皇帝得明確提出誰才重要,他們才好專心保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