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聞孫女居然應承妖艷賤貨白日里照顧小年青,暗罵一聲“憨貨!”
老太太拿出橫掃千軍的氣勢一把奪了周冬玲手中的水盆:“天黑了不擱家去,守咱家做啥,趕緊走!”
水花濺了周冬玲一身,她是憷老太太的,不敢爭辯,臊著臉走了。
老太太也沒進屋給小年青送水,狠狠地剮一眼傻不愣登的孫女,抬手就把水潑院子里了,等吃過夜食,在叫孫女打水給小年青擦臉。
三只兔子打整出來,兩只抹鹽抹香料腌制一夜,明天再用折來的松柏、香篙、谷殼煙火慢熏一天一夜。
另外那大半只兔子宰成小塊,燒麻辣兔丁,大骨湯里擱了海帶和蝦皮就不好添蘑菇了,東西雜了反而會損了味兒。
挑出來的一簸箕蘑菇簡寧直接清炒,山里的蘑菇一點污染沒有,就是清炒也很鮮香滑嫩。
炒了蘑菇,涮鍋烙玉米餅。
薄薄的玉米餅烙得焦黃,油光澤澤。
“德利別添柴了,壓了火你洗洗手把飯送屋里去。”簡寧用大瓦盤撿了五個玉米餅,撥了些兔肉丁,炒蘑菇湊成三色拼盤,骨頭湯單拎用一個小盆裝,外加一碗單獨蒸的紅薯白米飯。
她們自己吃高粱米,要不是發覺他是一粗大腿,簡寧可舍不得上大米伺候,家里統共也沒幾斤大米。
趁德利洗手的功夫,老太太蹭到灶房,擰著孫女胳膊肉,故意找茬:“你少使喚我大孫子,你沒長手啊,送飯你去。”
“奶!”簡寧眉峰上挑,斜眼看老太太,語氣隱含警告意味,抱大腿不得講究個方式方法啊!
“得得得,沒眼見力的東西!”老太太氣呼呼唾罵:“你就繼續憨吧,活該你打一輩子光棍,老了癱床上拉屎拉尿。”
簡寧扶額。
德利端了兩趟,飯擱在床邊的矮柜上,輕輕搖醒江熠華:“江大哥,吃飯了。”
他奶特地叮囑他要講禮貌,要給人營造出如沐春風的歸屬感。
他也不懂啥叫歸屬感,應該是要親切一點的意思吧。
別看他奶出口成臟,還是姑娘那會他奶在大地主家當過差,侍奉過留洋歸國的大少爺。
是以,既能罵人不重樣,又能出口成詞。
能文能武!
江熠華緩緩掀開眼皮,謝絕了德利要扶他坐起來的舉動,雙手撐床板緩慢挪動雙腿,倚靠在床頭。
德利說了句“慢用不夠鍋里還有”就慌忙退出門,這江大哥閉著眼的時候還好,眼睛一睜,他瞬間就感受到一股無形的威懾力。
江熠華側目看看芳香四溢色香味俱全的菜肴眉梢微動,再仔細觀察房間,蓬室陋舍,卻干凈整潔,鼻尖時不時竄入一股好聞的清淡藥香味。
簡寧去接三姐前用干艾草、側柏葉熏了房間。
下過雨土胚房潮濕,墻角容易長霉斑招蟲蟻,滋生細菌,這些熏草山野隨處可見,不花錢還能改善居住環境,何樂而不為。
他又聽見簡寧在外面喊她三姐吃飯,困惑越漸深了。
她三姐不是修水壩去了嗎……
一切都變了!
上一世家里只“簡寧”一個人,他們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也因此后媽來接他的時候才用他毀了人姑娘清白的理由,軟刀子逼迫他娶“簡寧”。
他不想做的事沒人逼迫得了,松口的原因有三,
救命之恩,孤男寡女一室共處一月余,確實損了人姑娘清白。
姑娘率真漂亮,心地善良,不失為一個好伴侶。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沒心儀之人,醉心事業,抽不出心思和精力去和別的姑娘談對象培養感情,但作為一個男人遲早要成家,這是無法回避的現實。
倒不如順水推舟全了一份情義,也了一樁自己的終生大事。
兩全其美。
打結婚報告前,江熠華推心置腹與“簡寧”談了談,講明了他們之間只有同志情,他職業特殊,注定聚少離多,不可能時時刻刻陪伴在她身邊,但他會忠誠婚姻,努力盡一個丈夫的責任,為她遮風擋雨,提供優渥的生活,以后生了孩子,可以任她選一個孩子隨母姓。
他很清楚,“簡寧”對他一樣無男女之情,她心里有喜歡的人。
其實這樣很好,沒有喜歡就少了羈絆與瑣碎的爭執。
“簡寧”考慮一夜,同意了。
之后便是北上,扯了結婚證,還沒來得及辦酒席同房,就接到一個緊急任務,一個月之后他返家,卻發現“簡寧”和繼母任紅打得火熱,并親親熱熱挽著任紅胳膊喊媽,江熠華心里不太舒服,那個后媽他從未承認過。
夫妻之間起了一點磕絆,自然就淡了同房的心思。
不冷不熱耗了幾天,江熠華自己想通了,她孤身一人北上,在京都人地生疏,親朋好友皆不在身邊,自己抽不出時間陪她,后媽示好,兩人建立親密關系不難理解。
然而就在他致力破冰的期間,他察覺“簡寧”到了京都之后竟一直沒和許榮祖斷開聯系,兩人一直有書信往來。
再往下一查,牽藤捋瓜,居然發現許榮祖前段時間來了京都,兩人見了面,他妻子正在利用自己的關系網幫許榮祖跑出國手續...…其中不乏他繼母任紅的影子。
江熠華的心徹底冷了,表面夫妻關系也無法維系了,權當認個妹子嬌養在家里算了,以后她若想離婚,他會備一份嫁妝成全她。
畢竟救命恩情是無法抹滅的。
后來,便是反戈一擊,她受人擺布偷看了他執行任務的要密,導致他在邊境陷入敵軍圍剿圈,魂歸西天。
他妻子的心慈念舊,率直天真,耳根子軟演變成致命缺點。
意識消散,再度蘇醒他竟重回斷崖,以荒誕的方式重遇‘簡寧’。
堂屋。
老太太一面吧唧嘴嚼食玉米餅一面念叨:“拿回來的兩斤油夠你造幾頓啊,老鼠都知道留隔夜飯...…”
油可是比肉還精貴!
簡寧:“奶,餅香不香?要不我去給你烙幾個不沾油腥的干餅子?”
咱別說那么多,你就告訴我香不香。
老太太:“……”算了,我不講話總不會挨懟了吧。
這把年紀了還能吃幾頓好的呀,嗯再喝一口肉湯,油水足,鮮香!
簡寧做菜舍得放油,油水足只要不是手殘黨,做出來的東西幾乎就沒有不好吃的。
特別是普遍缺乏油水的年代。
是以,老太太倒沒起疑孫女做菜的手藝怎么日愈見漲。
廢話,油水汪汪,就是炒個老菜梆子也是香的。
婚事平地起波折,煮熟的鴨子飛了,受一場刺激打擊,孫女大抵是想開了,可勁對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