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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先生主家何人,是常年居住于此嗎?”
喝了熱茶,秦易安冰冷的身子算是緩過神來。動了動雙手雙腳,也沒那么僵硬了。旁邊的沈三先前臉都凍得發紫,此時,也回了些血色。
張伯站在舒禾的前面,神態十分恭敬,“回大人,老朽常年居住此處,主家是南邊行商的商人,因經常會來元城走貨,這才在郊外買下了這處宅子。”
秦易安點頭,這些東西縣里的文案都能查到,作不了假的。他也只是簡單問問,主要還是想問問關于那個禾娘子的事。
“那禾娘子是何時投身府上的呢?”
“禾娘子是兩年前家主從南邊帶來的。”
舒禾低著頭,目光微閃,沒想到那百里墨卿,竟還挺有人情味的!畢竟,若不是他示意,張伯應該不會主動前來相助的。
秦易安又問,“禾娘子可有孩子?”
張伯神色微變,頓了頓,“沒有。”
“是嗎?”秦易安看向舒禾,她垂著頭,兩鬢散落下來的頭發有些枯燥零碎,遮住了她大半張臉,叫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秦易安知道,再這么問下去也不會有什么結果,便起身告辭。
張伯和舒禾兩人將二人送至大門前,秦易安施禮:“打擾二位了,多謝二位的熱茶。”
張伯擺擺手,笑著道,“應該的,二位大人公干辛苦了。”
秦易安收禮提醒道,“前幾日西郊一處莊子上發生了一起滅門慘案,兇手是那家莊戶上一個女奴,因受不了主家虐待便行兇殺人,死了好幾口人。老伯,最近您還是不要太熱心幫助外來人,免得不窺其貌,反而引狼入室啊。”
說完,他一邊注視著張伯,一邊將眼角余光從舒禾臉上劃過。
張伯臉色大變,驚呼,“還有這樣的奴仆?竟敢反仆殺主?這可是大罪啊!!”
秦易安道,“是啊,不管什么原因,終究是殺了人,我身為捕快便是再心生同情,也只能將其捉拿歸案。希望那女仆能主動投案吧,或許說明緣由還能爭取個寬大處理,總好比帶個孩子東躲西藏,浪跡天涯的好。”
“那女仆還有個孩子?”張伯心中一驚,目光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舒禾。而這一幕恰巧被秦易安捕捉,當即對舒禾的懷疑又重新彌漫了起來。
“是,兩歲左右,據說很是瘦弱。”
張伯的身子更彎了些,他下意識的低下眉,盡力隱藏內心的情緒。
“張伯,何人在門口逗留?”
南起一身黑色暗紋長袍從白雪間闊步而來,挺拔的身軀,干練的氣質令他看起來英氣十足。
“少爺,是元城來的官爺,說是公干路過,討杯熱茶。”張伯顯然已經十分熟練,好似在外人面前,這屋子的主人,一直就是南起。
南起劍眉星目,這正經起來,倒還真有幾分貴公子的味道。
他微微點頭,轉而向秦易安兩人拱手,“二位大人可喝了熱茶?”
秦易安剛點頭,就聽南起那微顯冰涼的聲音響起,“既如此,就不耽誤二位大人公干了。”說然,他又朝張伯道,“張伯,無事不要開門了,風雪太大,屋子里好容易積累點暖氣都被散盡了!”
秦易安臉色微怔,臉上露出一抹尷尬。旁邊的沈三是個不會掩飾的,當即就被南起這態度激得豎眉怒瞪,“你這是什么態度?”
南起低著眉瞥了一眼他,一句話也沒留便回了里屋。
“我們是官差,你一個商戶之子,怎敢如此怠慢?!”
沈三被無視,氣得就要上前,秦易安迅速攔住了他,“沈三,別沖動!”
“頭兒,那小子,也……”
“別說了!”
秦易安沒再多停留,帶著沈三重新踏入厚厚的大雪之中。
關上大門,張伯目光復雜地看了一眼舒禾。舒禾有些心虛,只道,“張伯不必害怕,我不是他口中所說的女仆。”
等說完,她便追著南起的背影跑去。
張伯雙手緊握,滿臉的擔憂和懷疑。
他見過她梳洗后的用水,血紅血紅的,當時他還想那是什么動物的血么?還是她自己受了傷流出的血。沒成想,竟是殺人留下的血跡!
公子,會不會有事?
不會,南起的功夫那么好,不可能連個女人都對付不了的,他應是想太多了。公子那么聰明,應該能猜到那娘子來歷不凡吧?
等張伯也進了屋,前廳轉角處出來一個清麗女子的身影。
南宮希蕓眼睛里閃著陰鷙毒辣的光,她戴上斗篷上的帽子,打開了大門,朝門外那兩道人影走去。
另一邊。舒禾走跟著南起再次回到了百里墨卿的書房,小依兒在長榻上睡得正香。床榻正對著窗戶的方向不知何時多了一道屏風,將窗外偶然吹進來的風和雪全攔在屏風之外了。
窗下,南起正奉著一杯熱茶遞到了男人手邊。男人頭也沒抬,只專心地看著手中的書,對她的出現沒有半點在意。倒是旁邊的南起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仿佛她就是個麻煩。
舒禾臉上顯得有些不自然,道了聲,“謝謝。”
見他抱著小依兒就要走,南起叫住她,“你不解釋一下?”
“解釋什么?”
“剛剛那兩人說的兇案啊!”
舒禾面色平靜,只“哦”了一聲,便帶著小依兒走出了書房。
直到舒禾的身影徹底消失,南起臉上盛起滿滿的惱怒。“這女人,她,她就這么走了?”
“真是個白眼狼兒!”
百里墨卿嘴角微勾,抬眼看了他一眼,“人家說可說了謝謝了。”
南起聞言,神情變得極為復雜。
他們家主子今兒是怎么回事?平常不是很討厭女人的嗎?怎么今天一次又一次地幫一個女人說話?還是個已婚生子的女人!
總不會被那個女人說中了,主子看上她了吧?
想到這,南起連忙“呸呸呸”,吃驚自己怎么會有這樣的想法的?他家主子是什么人,怎么可能會對一個寡婦生出心思!
百里墨卿余光掃見他神色變化莫測,內心一陣無奈,只道:“去給北及傳信吧。”
南起心里的念頭怎么都放不下,以至于寫信的時候,錯字連篇,寫了好幾遍才將就著放飛了信鴿。以至于后來看到傳信的北及眉眼直跳。暗道,這小子天天不務正業,如今連字兒都不會寫了!該好好敲打敲打了!
守在“安合居”外的秦易安和沈三兩人沒一會竟真的看見舒禾手中抱著一個“包裹”去了隔壁的張宅。
沈三捂著兩只快要凍掉的耳朵,滿是激動地問,“頭兒,這女人果然有問題!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去稟告縣尉大人了?”
“還是再看看。”秦易安覺得還是有些不穩妥,他想再確定一下。
“還看什么啊?剛剛那安合居的南宮小姐不是已經說了,那個什么禾娘子根本不是安合居的人,是今早突然出現的。加上張家小廝和那女子紛紛蒙騙咱們,這事實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怎的還要確認?”
秦易安沒說話,但沈三知道,這秦易安認定的事就不會輕易改變的。他忽然想起了一個人,“頭兒,咱們不是有人證嗎?去西郊找個人證來指認一下不就真相大白了?”
秦易安神色微動,這倒是個好辦法!
“頭兒,這天太冷了,咱們再這樣守下去,只怕兇犯沒抓到,咱們都要被凍死在這里了!”
“行,去找人證!”
待兩人離開,空蕩無人的郊野之地再次恢復平靜。大雪紛飛,很快的便將兩人出現過的痕跡掩蓋住了。
而張家別院里,舒禾繞過前廳便看見小多跌坐在地上顫抖不止,大雪幾乎要將他的雙腿掩蓋。
他的對面,是一具被白雪掩蓋的土匪尸體。此時,尸體上原先的白雪被扒開,失去頭顱的脖頸血肉模糊,赫然在白雪中展現。不遠處,一顆頭顱形狀的白雪球靜靜地躺在一邊,仿佛在遙遙呼應那斷裂的傷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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