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香手札

第十九章 降魔坐

“后來你就被徇齊帶到了宮里?”

憶娘問她。

“是的,外面的世界繁花錦簇,我真是大開了眼界!”

鰈兒眼睛亮了起來。

“做一個人真好,做一個女人真好!”

鰈兒繼續感嘆道。

“那徇齊可有懷疑?”

憶娘明知故問。

“有,但我有秘法可以讓他醉心于我!”

鰈兒有些憂慮,但不時,就又高興起來。

“皇帝也喜歡我,我想成為皇后!”

憶娘一愣,原本沒有料到她會如此直接地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但隨即一想,她本非人!

這就是人和其他生命體不同之處。

人的感情到了最真摯的時候,不會再醉心旁的,因為,愛情里,只有眼前人!

鰈兒會因為遇見更加美好的事物丟了愛她的徇齊,但是,林靈不會,林靈會廝守徇齊一生。

“想做皇后,為什么來找我?”

憶娘很不解,質疑鰈兒到此一游的目的。

“我知道徇齊來找過你,你們懷疑我,我想,你帶我來此處,就是為了救她們二人吧!”

鰈兒手指那面鏡子。

鏡子上的封印還在。

憶娘用了駐神離,就是為了讓鰈兒親自為靈瓏姐妹解封印。

“我可以放了她們,但你們不可以再來找我的麻煩,我還要在這個世界上繼續做人!”

鰈兒對憶娘篤定地說。

“你只要不做壞事,我管不了你那么多,前提你得放她們二人出來!”

憶娘說。

于是二人來到鏡前,鏡前封印像被一陣風吹走的沙礫,露出了光潔的鏡面。

憶娘站在鏡前,眼前的鏡子扭曲變形,時而清楚時而模糊。

有些眩暈,等到憶娘站穩后,看見身邊已無鰈兒,閨房還是那間閨房,只是眼前的鏡子里,映照著的是那張右眼角下帶著嫣紅淚痣的鰈兒的臉。

鏡子里的鰈兒詭笑著,用手輕輕劃過鏡面,鏡子上出現了一個符,還是那個定魂符。

憶娘一驚,心里感覺到了不妙。

鰈兒悠遠的聲音傳來:

“你很喜歡多管閑事啊,就是你,離間我和徇齊的感情,讓他猜忌我,那個耿將軍被你收服,你以為可以將我拿下?你當真天真無邪啊!我是不會為了這樣一個傻乎乎的皇子丟下整個恒安城的,我,將會是恒安的女主人,會是長慶的女主人!而你,將永遠和孤燈黑夜作伴!”

憶娘跌坐在地,心里一涼,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自己自從穿越到長慶,一路順風順水,除了耿將軍的一矛穿心以外,想要什么就得到什么。

二皇子的救治,僅憑一瓶花露水就讓憶娘得到了沉香閣;

耿將軍的專橫跋扈,也憑著一把魂骨傘就讓他就地伏法;

原本想著這一盞駐神離就能讓鰈兒換回靈瓏姐妹,沒想到,自己的自以為是竟讓她被一尾小金魚關到了這里,太大意了!

憶娘沮喪的坐不住,站起身來,回頭看去,一粉一藍兩張臥床絲毫沒有變化,梳妝臺,桌椅板凳還是那樣擺在原地。

她推開房門,想離開此處。

可一推開門憶娘呆住了,門的外面還是這間閨房,藍粉搭配。

憶娘有些崩潰,走到下一個門口,拉開門,又一間紗幔圍床的臥房。

憶娘由慢步到疾走,由疾走到奔跑,一間一間拉開門,一間一間跑過去,直累得氣喘不已。

她癱軟在床邊的軟榻上。

眼淚流了出來,自己太自負了,以為自己到了這里有了靈力就可以救助天下。

以為憑著自己的聰明和天賦,一定可以早日結出更多的陰陽果,快速地擁有時空穿梭的能力,去救孩子們。

自己是何等的自負,自己一介凡人初來乍到,不就是得到了惠成主持的幫助,得到了一枚陰陽果,就自以為是,以為天下蒼生你都可以去救?

憶娘悔恨不已。

她無力地靠在軟榻上,暈暈沉沉。

但她依然堅持自己把每一條都理清楚,看自己錯在了什么地方。

突然她想起,那次和長黍前來,分明自己看見了鏡子里正在梳妝的兩姐妹,那說明她們二人在此處?

但是剛才的這一番折騰,哪里有她們二人的影子?

障眼法!

對了,這個狡猾的鰈兒!

也怪自己太傻,什么人會把要藏的東西藏在這么顯眼的地方?

只有自己才會這么天真。

憶娘拍拍自己的腦袋,再向前看去,那幅如來盤腿打坐的畫像,如來雙目微閉,嘴角上揚,沒有任何變化。

佛像前一碗清水,一支花瓶,一盞佛燈。

清水里,一尾近乎透明的魚兒正愜意地游來游去。

憶娘想著。

此處是幻境,那此處得是和現實一模一樣,如果魚兒變成了鰈兒,那這尾小魚不是應該變成了人形,成為林靈?

當然也對,為了讓如來不易察覺鰈兒的私自離開,變出一個替身又有什么不可以?

憶娘昏昏欲睡,夢里一條游來游去的魚兒。

佛家很喜歡魚兒,魚兒晝夜不合目,有一種勤奮不倦怠的意境,但是魚兒靈動,聰明,不容易馴服,無思想無感情,記憶力差。

“嗒嗒嗒”

三下輕脆的敲擊聲響起,憶娘陡然一驚,看向聲音的源頭。

是鏡子!

難道鰈兒想明白了,準備放我出去?

憶娘暗自己揣測。

憶娘手捧著鏡子,期待著看著上面的符陣。

這里,鏡子的灰塵上,符陣的空白處。

緩緩一筆筆劃出線條,雖細小但很清晰。

一筆筆的畫出,憶娘看明白了,那是一個小小的油燈,燈火如豆,線條簡單卻一目了然。

油燈的燈芯上飄著一個火光,而燈芯是兩個捻在一起的,正散發著一縷煙氣畫向上空。

油燈?

憶娘想著,鏡子上的畫也畫到此再無動靜,任憑憶娘呼喊,敲擊也沒有再發出任何動靜。

憶娘轉向如來神像下的油燈,仔細看去。

燈影婆娑,房間除了這盞油燈,并無其它照明工具,外面的天空逐漸昏黃,更顯得這盞油燈光搖曳。

燈光把物體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那一株綠蘿在燈光的閃動下也散發著詭異的光芒。

憶娘仔細看向油燈,油燈的燈芯,恍恍惚惚好像是兩個緊緊抱在一起的兩個人,它們受著滾燙的油膏煎熬,頭頂懸著烈焰的燒灼,痛苦萬分。

油燈的影子就在憶娘的腳下。

那兩根緊緊捻在一起的燈芯的影子越來越大,憶娘驚恐地看見,那是兩個抱在一起的長發飄飄的女子,正拼命揮動著雙手,痛苦的身影收收縮縮。

憶娘明白了,這盞油燈才是困住靈瓏姐妹的囚籠,而這個緊緊擰在一起的燈芯才是憶娘苦苦追尋的林靈林瓏。

想通了這些,眼前也豁然開朗。

憶娘拿起裝魚的水碗向油燈潑去。

水到燈滅,隨著滋啦的聲音,四下一片黑暗,萬賴俱靜。

憶娘大氣也不敢喘息,不久,四下里漸漸亮了起來,只看見眼前佛龕上一片狼藉。

油燈熄滅的熱氣徐徐散盡。

一直安靜的門口被人推開,兩位婀娜女子作揖,向憶娘致謝!

正是林靈和林瓏姐妹。

二人長相一模一樣,若不是身上的衣裳有區別,真分不清誰是林靈,誰是林瓏。

“謝謝憶娘子搭救!”

林靈甜美乖巧,說道。

“你們的對話我倆都可以看見也可以聽見!”

一句話解了憶娘的疑惑。

“你可愿隨二皇子徇齊走?”

憶娘問道。

林靈搖著頭,悲傷涌上心頭。

林瓏攬住姐姐肩頭,安慰道:“不要緊,姐姐與我美好年華,癡情不能枉付!”

憶娘正想要替徇齊說話。

林靈抬頭對憶娘說:

“他曾經對我說過,就算眼睛看不見,他也可以認得我,可最后還是只被一具軀體一張臉蛋便被誘走,雖說不能完全怪他,但是認不得我,說明心里本沒有我!”

“我不愿意將我的未來交付于他手,我也不愿意面對皇宮里的爾虞我詐!”

林靈眼神堅定。

憶娘點點頭。

“若不是這次的如來用畫像壓住了鰈兒,鰈兒會讓我們一起葬在火海里!”

林瓏補充道。

“畫像?”

憶娘看向如來畫像。

果真,如來畫像里如來的坐姿起了變化。

原來畫像中如來右手下垂,左手手心向上搭于盤起的腿上,右足壓著左足盤腿而坐。

現在畫像里如來雙手下垂搭于兩膝,左足壓著右足盤腿而坐。

憶娘有些蒙,看向二姐妹。

“我們原本也不知道,后來被困于燈芯,才略知一二。”

林瓏對憶娘說:

“此如來的坐法叫做如來坐,平時心情恬淡,放松心情時使用。而前面的那個是降魔坐,是如果用自己的分身畫像禁錮有罪之人的咒法。”

憶娘發現自己對此一無所知,不禁汗顏!

“這就說明,那個鰈兒處心積慮,絕非善類!”

林靈雪白的牙齒緊緊咬著下唇,眼睛紅紅的。

憶娘看向那面銅鏡,銅鏡里的封印閃亮了一下,旋即熄滅。

銅鏡光潔如新,一切如常。

憶娘拉過靈瓏姐妹,眼睛看著銅鏡,集中精力,不一會,眼前模糊,三人穿鏡而出。

外面,陽介手持香爐正候在此處。

憶娘心頭一熱“是你,畫的油燈?”

陽介看看憶娘,表示一無所知,眼睛看向前方。

大家看清,前面正是如來的畫像。

畫像里如來手里捧著一個透明水碗,水碗里水波清澈,一尾金色的魚兒搖著尾巴水里焦躁的游動,憶娘看的清楚,金魚的大眼睛下有一顆嫣紅的淚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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