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線仙機

第132章 歸心

“看什么看,一群貪生怕死鼠目寸光之輩,要走便走,要留便留,磨磨唧唧的是何道理?老夫羞于你等鼠輩為伍。”卓不凡不屑的嘲諷一聲,一甩袖子大踏步的走了。

關山何岳對視一眼,也不說什么,回了兩人養傷的竹樓。

隨后趕來的連秋生、陳飛云、汪清淵以及徐明等人也聽到了卓不凡的話,頓時也有些臉色訕訕。他們雖然依舊留在青衣十三樓養傷,沒有說過要離開的話,但其中好些人心里也有一絲去意。

幾人向清風拱了拱手,轉身朝各自的竹樓走去,因為順路,幾人索性結伴慢行。

汪清淵苦笑道:“諸位道友,今日卓先生的態度很是不同啊。”

馬云鵬道:“卓先生有哪里不同?”

汪清淵捻了捻胡須,低聲道:“你們可別忘了卓先生往日的綽號是什么?”

徐明想了想,脫口道:“天若有情天亦老,地上有個卓跑跑。”話一出口,他立刻謹慎的朝卓不凡離開的地方望了望。卓不凡早就去的遠了,他的聲音壓的又低,卓不凡怎么可能聽到。一切只是徐明心虛而已,要知道敢當面用這話嘲笑卓不凡的人,大多都死了,沒死的也倒了大霉。

幾個修士不由莞爾,各自眼神揶揄。

連秋生慢條斯理的說道:“今日卓跑跑居然罵其他人是膽小鼠輩,的確有些古怪,和往日他的性情可是大相徑庭。”

“誰說不是呢?”陳飛云是一個光頭的大漢。摸了摸光滑的頭皮嘖嘖道:“一個逃命比誰都快的老泥鰍,臨海州誰不知道他卓跑跑的大名?居然好意思教訓咱們,格老子的也不要臉了。”

汪清淵搖頭道:“其實這也沒什么好笑的,我們散修本來就苦,求道之路危難重重,那原本就不是留給我等,我等卻始終不肯甘心。既然不甘心,就要拼命,比那些宗門弟子還要拼命才行。想要拼命,首先得留著命。卓先生能活到現在。不會逃命行么?我輩修士誰又不是心高氣傲的主,得了一個卓跑跑的名聲,受盡修道界恥笑,你們當卓先生不恨?”

他這話讓眾人沉默了一會兒。各自想起自己艱難困苦的求道生涯。想起那一次次險死還生的經歷。不由齊齊的長嘆一聲。

“卓先生的修為是筑基六層,如果不出意外,以他的資質和仙緣。修為也就止步于此了。他如今壽元絕對不會超過三十年,如果不能突破筑基期七層……”

連秋生點頭道:“汪道友說的不錯,不止是卓先生,我等的處境也好不到那里去。卓先生是時日無多,我等卻是資質太差,最緊要的是缺少靈丹靈石來助漲修為。散修之所以修煉緩慢,就是因為我等資質不夠,吸收天地靈力的效率太差,修煉進展緩慢,生生耗盡了壽元,最終一無所成。”

“資質差,又沒有海量的靈丹妙藥和靈石寶地供我等修行,修為不能提升,壽元終將耗盡。哎,諸位,散修苦啊,歷來得成大道者可曾聽聞有散修?”徐明長長的嘆息道。

汪清淵站定腳步,看向其余人,鄭重說道:“諸位道友,這一次的抉擇需要相當慎重,一旦選擇了,我們以后再也回不了頭。是上九天攬月,還是下地獄受刑,皆在諸位一念之間。”

連秋生皺眉道:“汪道友此話何意?”

汪清淵沉聲道:“諸位還看不明白嗎,青衣十三樓在洗牌了。樓主年輕輕輕,修為尚淺,又乍逢大變,居然還有如此魄力洗牌,連我都不得不佩服。”

陳飛云不解道:“洗什么牌?我怎么看不出來?”

其他人心里或多或少聽懂了汪清淵的話,聽到陳飛云發問,便又將目光落在汪清淵身上,希望他能說過明白。

汪清淵也不推辭,向幾人拱了拱手,才開口說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樓主馬上會有一番大動作。而且,樓主生氣了,不止是生那個殺死老門主的兇手的氣,也在生我們的氣。”

陳飛云忍不住吼道:“真是豈有此理,這小娘子也太不講究了,又不是我們殺了老門主,朝我們生氣算怎么回事?”

汪清淵盯著他,緩緩的說道:“因為我們沒用!連老門主都護不住的門人,要來何用?更可氣的是,老門主死了,你我可有誰想過替老門主復仇?”

眾人臉色一變,臉上也不禁露出一絲羞愧。是啊,他們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呢?這些年一直托庇在快意門下,受老門主恩惠實多。然而自己這些人到底為快意門做過什么呢?

有好處的時候仗著自己筑基期修士是快意門的支柱,拼命的獲取好處,快意門有難時跑的一個比一個快,沒一個想著為宗門盡忠做事,與宗門生死共存。

他們做慣了散修,大不了再重新做一個散修就是,宗門沒了就沒了吧,門主死不死的與他們何干?

徐明臉色有些晦暗,許久才羞愧道:“或許其他宗門都不愿意接收我們,可能不只是因為我等資質太差的緣故,更多的是因為我們的人品。可憐老道我空活了一百五十年,如今才明白這個道理。”

汪清淵拂了拂眼前的柳枝,苦澀一笑道:“徐明道友明白了又如何?古往今來看穿這條道理人散修也不少,為何處境沒有絲毫改變?我等散修在其他宗門眼里就是一群柴狗,有了好處一窩蜂的哄搶,有了難處立刻逃之夭夭,就算有那個宗門愿意收留我等,也必然會區別對待。以你我驕傲性子,又自由散漫慣了,必然會受不了而離去,便更加坐實了那些宗門的看法。”

他繼續說道:“就如同這些柳枝。風吹向那邊就倒向那邊,我等散修靠不住啊。”

馬云鵬接過話頭,遲疑道:“汪道友是說,樓主也覺得我等靠不住,所以干脆任由我等離去,絲毫不加以阻止規勸,這就是你剛才說的洗牌。”

“不錯。”汪清淵點點頭:“老門主仁慈,庇護我等多年,對于我等也從不做其他要求,然而樓主卻不一樣。她生氣了。不想養著我們這群吸血鬼。或者說廢物。你我都見識過樓主的手段,也大致能摸透她的性格,她要的人,要么全心全意跟隨她。要么立刻就滾。這是她給我們的選擇。剛才卓先生已經做出了選擇。他那句話與其是對我們說的,不如說是讓樓上的人聽的。”

眾人一時安靜下來,眼神若有所思。

連秋生皺眉道:“卓先生就這么相信樓主?這也太草率了。樓主雖然與我等大有不同。如果在宗門,必會成為核心弟子培養。但她年紀到底還小,修為嘛以她年紀來說倒是天驕一般的人物,可是作為一派之主,沒有金丹期修士輔助,宗門想要發展壯大,成為可以庇護贍養我等的依靠,談何容易?諸位道友,我等也是筑基期修士,就算要盡忠,難道不能找個更可靠的宗門盡忠嗎?”

徐明搖頭道:“連道友,剛才汪道友不是說了嗎,我等散修在宗門眼中就是一群無情無義的柴狗,是問那個宗門愿意真心接受我等?就算有,也不過是將我等當成可以隨意拋棄的炮灰,難道你還沒吃夠教訓嗎?”

馬云鵬望著天空,喃喃道:“這世道,活著不容易,求道更不容易。”

汪清淵再次說道:“諸位,我倒是認為卓先生的決定相當英明。”

“哦?”陳飛云轉頭看向汪清淵,催促道:“汪道友快說說是何道理?”

汪清淵笑道:“你們只知道卓先生有個綽號叫‘卓跑跑’,卻不知道卓先生其實還有個綽號叫做‘他死我不死,要你命的卓瘟神’。雖然是笑話,不過各位仔細想想,和卓先生一起行動過的修士,如今還有幾人活著?”

眾人笑了一陣,不由開始回憶卓不凡流傳的故事,越想越是心驚,陳飛云摸著錚亮的腦門,額頭見汗:“格老子的,好像都死了,不對,除了我們。”

眾人一想,可不是嗎?哦,還有關山何岳,以及清風明月,最重要的是,還有安云。

汪清淵嘆道:“說實話,以我的閱歷看不透樓主的來歷。拋開樓主的陣法造詣和修為年紀不說,能夠蓋過卓瘟神的霉運,必是有大氣運之人。卓先生參與了樓主兩次計劃,兩次幾乎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結果如何大家都看到了。

除了死了一個倒霉的孫不二,其他人都平安無事,而且還順利的完成了既定目標。這就是大氣運,在修道界,所謂的天賦,所謂的修道資源,所謂的功法人脈,有哪一樣比得上仙緣?遇到有大氣運之人,不去跟隨,等著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難道靠自己苦苦掙扎?”

仙緣仙緣,其實就是運氣,逆天的運氣便是大氣運。

求道換句話說就是求仙緣,如今仙緣就在自己身邊,端的要看自己能不能抓住了。

徐明猶豫了一會兒,看著汪清淵正色道:“汪道友,你的意思是要我們留下來幫助樓主?”

“錯了。”汪清淵也正色道:“我的意思是我汪清淵打算投靠樓主,依附在樓主身后。從此以后,青衣十三樓便是我汪清淵的門戶,也是埋骨之地。誰若傷我青衣十三樓門人,我必與他不共戴天。”

其他人都吃了一驚,紛紛看向汪清淵。

汪清淵搖首頓足道:“諸位糊涂,樓主年紀輕輕已是筑基中期修士,陣法造詣隱隱有宗師境界,更難得的是,你們忘了她還有一個身份,她是煉丹大師啊!”

所有人聞言都是眼神一亮,這才想起當初安云要他們幫忙斬殺三首玄龜之時,眾人不愿意送死,安云曾經向他們展示了一枚新近煉制的元陽丹,證明她高階煉丹師的身份。還曾夸下海口,事成之后將各自贈送每人一顆結金丹。

結金丹太過珍貴,眾人當時心頭貪念占了上風,有了元陽丹為證,哪怕有一絲希望也愿意豁出命來拼一拼,竟然都相信了她真是煉丹大師。事后冷靜下來,理智回歸,誰也沒有再提這件事。只覺得自己當時利令智昏,竟然真的信了安云的大話,簡直有失英明。

連秋生眼中神色不定,吃驚的望向汪清淵:“汪道友,莫非你真的相信樓主能夠煉出結金丹?她今年才幾歲,修為已是筑基期修士,這一點還能理解,只要天賦夠高功法夠強丹藥和靈石夠多,也不是不可能。

然而這一定需要她勤學苦修,一日不敢松懈。她的陣法造詣同樣需要耗費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就算她在陣法一途上天賦異稟,也太過妖孽了。而這兩樣,哪一樣不需要花費無窮的時間和精力,常人窮盡一生也未必能達到她現在的高度。

你現在說相信安云在煉丹一途上也是大師境界,這怎么可能?你我雖然都不是煉丹師,卻都知道煉丹何其難也,難道她在她母親肚子里便開始修行嗎?就算如此,也絕不可能!”

連秋生神情越說越激動,最后聲音像是在低吼,其他人也紛紛點頭,卻又目光灼灼的盯著汪清淵。與其說是他們再反駁汪清淵,還不如說他們再等著汪清淵說服他們,一定要說服他們!

汪清淵哈哈一笑:“我無法證明樓主是不是真的煉丹大師,按照常理來說的確不可能,簡直是千古大笑話。不過……”他話音一轉:“我先前就說過了,樓主是有大氣運之人,豈能以常理論之,她做的哪一件事可以用常理來解釋?戰金丹修士,斬三首玄龜,闖齊云山峽谷,捉風棘鳥,有哪一件事沒有成功?又有哪一件事食言?那么為什么不能是煉丹大師?”

汪清淵說完,拱了拱手,不再理會其他人,翩然而去。

其余幾人默默的站在原地,各人臉上的神情皆是忽喜忽憂,眼神時不時交流。

也不知過了多久,陳飛云狠狠的咬牙道:“格老子的,拼了!”說完大踏步跑了。

剩下的人互視一眼,眼神堅定下來,齊聲道“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