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離長老,我在。”青驊真人淡淡回應道,甚至還有心思拿過一枚蛇靈果,放在嘴里慢慢的嚼了起來。
“我說。”南離長老盯著青驊真人那張古拙的臉,一字一頓:“此事以后再說,你聽清楚了嗎?”
青驊真人一下一下認真的咀嚼著蛇靈果,‘露’出被鮮紅的果汁染紅了的潔白牙齒,紅‘色’的果汁沿著嘴角流下,順著三縷長須掉落在‘胸’口。他的模樣,仿佛在餐‘肉’飲血。
“我聽見了。所以我說,就在這里說,就在此時說。”他說。
南里長老沒有再說話,眼神瞬間結冰,一道道無形的劍氣在他四周凝結,摘星大殿內頓時布滿了恐怖的劍氣。
所有修士紛紛起身,不由自主的運起靈力,結成了一層靈氣罩護住自己。
安云等人因為座位安排在大殿最下方‘門’口位置,受到的威壓反而最低,最先起身跨出了摘星殿的大‘門’,站在‘門’外遠遠的觀看。
其他修士也紛紛向‘門’口涌去,誰也不愿意繼續待在危險至極的大殿之內。
清虛道長一揮手,摘星大殿天‘花’頂上無數個星辰頓時星光大亮,灑下的星光沖散了南離長老溢出的無形劍氣,同時也將摘星殿大‘門’封閉了起來。
“諸位道友勿怕,稍安勿躁,我玄天宗既然敢請諸位入席,自然能護住各位的安全,大家請落座吧。”清虛道長轉身向眾人大聲說道。
眾人無可奈何,只好膽顫心驚的再次落座,心里無不后悔今天前來玄天宗拜壽。他們看著大殿外觀望的低階修士,忽然十分羨慕他們的處境。這群沒有入殿落座資格的低階修士,反而處于十分安全的位置。
天道盟三位長老皆是元嬰期修為,西‘門’‘春’秋和青驊真人同樣是元嬰期修為,那人不人鬼不鬼的青陽子在三百年前就是元嬰初期修士。雖然身受重傷似乎并未痊愈。但想來修為仍然停留在元嬰期,否則也壓制不住天罡火的傷勢發作。
一群元嬰期修士要斗法,修為不上元嬰,全都是炮灰。
“好險好險。”馬云鵬拍著自己的‘胸’膛。后怕道:“還好我們見機得快,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誰說不是呢?”汪清淵擦了擦腦‘門’的冷汗,苦笑道:“這群大能也太不講究了,怎么說干架就干架,也不管我等低階修士的死活。”
“他們會打起來嗎?”龍陽少羽擔憂的問道。
汪清淵搖頭:“這誰知道?一般說來元嬰期修士之間很少動手。這是天道盟當初明文規定的戒律。元嬰修士作為對抗妖族和魔道的中堅力量,數量本來就稀少,所以如果沒有正當的理由,嚴禁元嬰期修士內斗。再加上元嬰期修士實力強大,斗法時毀天滅地牽連甚廣,破壞‘性’極大,產生的影響和后果也十分嚴重,一般情況下都會克制住不會輕易出手。”
馬云鵬道:“就是他們自己其實也不愿意相斗啊,元嬰期修士斗法,動輒便有一方身死道消。他們好不容易才得成大道。距離最終的目標越來越近,也不愿意因為些許小事就大打出手。輸了一般就是死,贏了也是身受重傷,簡直得不償失。”
汪清淵掐著胡子沉‘吟’道:“不過看玄天宗今天的架勢,好像并不在意‘玉’石俱焚啊。可憐大殿內各大宗‘門’的上層人物,活活的要陪葬了。”
摘星殿是沒有天‘花’頂的,所謂的天‘花’頂上滿天星辰,那是真正的星辰,而大殿的天‘花’頂便是眾人頭上的天空。
天干五行六十輪回大道陣法開始運行了。
能夠讓將一塊虛無的天空凝結成天‘花’頂,還在其中封印了無數星斗。這是天干五行六十輪回大道中五行陣法的威力。既然已經啟動了五行陣法,那么天干十‘門’、六十輪回大道還會遠嗎?
安云謹慎的打量著四周,視線隨著數以億計的星光移動,神念展開。化作無數道神絲。每一道神絲跟隨每一縷星光,沿著星光移動的軌跡,推測出陣法的規律,尋找生路。
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安云要尋找的。就是那遁去的一。
天無絕人之路,總會留下一線生機。陣法是借助天地鬼神之力展開攻防的一種道術,人為的模擬出一方小天地而已。
是以,無論再厲害的陣法,也不能脫離天道規則。
天道有常,必有生路。陣法變幻莫測,留有生‘門’。
作為在陣法上‘淫’侵數百年之久的陣法宗師,安云深明天無絕人之路這個道理。每一個陣法都會留下一線生機,這一線生機既是給布陣的修士所留,也是給入陣的修士所留。
“阿彌陀佛。”
洪亮、浩然、平靜的佛音從靜虛大師的口中發出,他出口時聲音極小,但隨著聲音的傳播,音‘色’竟越來越大,乃至到了最后,摘星大殿內只剩下那道暮鼓晨鐘般的佛號。
佛號聲沖破了漫天星光封印的摘星大殿,毫無阻塞的傳來出來,落入每個人的耳中。眾人惶然彷徨的心思為之一振,漸漸平靜下來。
清心普善咒。
安云計算陣法的心思也被靜虛大師的佛號震醒了,不由暗嘆。三百年不見,大師的在佛法的領悟上似乎進入了更高的境界,否則斷無可能只一句佛號便能喚醒所有人的神智。
“南離長老,何事不能商談,何須動怒?”靜虛大師站起身來,走到南離長老和青驊真人中間,低頭輕嘆。
“哼哼,老夫倒是愿意靜下心來和他們好好談談,然而靜虛老和尚,你看他們玄天宗今日的架勢,有打算好好談嗎?”南離長老冷笑道。
清虛道長呵呵笑道:“南離長老,你這倒是冤枉我們玄天宗了。”他頓了頓,神‘色’肅然:“我們只是想,趁著今日諸位同道在座之際,求一個遲來的公正。靜虛大師,我們玄天宗這個要求,過分嗎?”
他轉向大殿。面朝殿中所有賓客,厲聲喝問道:“我們玄天宗求一個公道,過分嗎?”
清虛道長情緒‘激’烈,聲音在大殿內‘激’‘蕩’回溯。震得所有人的耳膜嗡嗡作響。
眾賓客啞然無語,心里其實很郁悶。你們這些神仙打架,關我們這些小魚小蝦屁事?當初沒有人征求我們的意見,現在反而來征求我們的意見了?
當然,大家都知道清虛道長不是真的要他們回答。也不在意他們的意見,不過這是威‘逼’天道盟三位長老的由頭罷了。
靜虛大師低頭念佛,等到清虛道長的話音落下后,才緩緩開口:“今日種種,皆有前因。世人‘迷’茫,我佛慈悲,愿賜佛光一縷,滌清世間貪嗔癡。清虛道友,前塵已逝,昨日之公道。好比凋零的‘花’朵,真的重要嗎?”
清虛道長哈哈笑道:“我等俗人,不比大師通透。是非怨懟,在大師看來不過虛妄,我等卻看得重的很吶。好吧,如果你們不愿意說,那我來說。如果說的不對,大師請擔待一二。”
“阿彌陀佛,清虛道友請說吧。”靜虛大師見清虛道長執意如此,嘆聲說道。
清虛道長高叫一聲好。轉身朝殿中的青‘玉’臺走去,站在青‘玉’臺上,向著殿內以及殿外的修士朗聲說道:“諸位道友,你們知道為什么天道盟三位尊敬的長老。始終不愿意說明當年為何要讓各‘門’派‘斗法奪令’的決定嗎?”
所有人的耳朵悄悄的豎了起來,知道當年的辛秘就要解開了,底下響起了一陣竊竊‘私’語。
對于當年的那段隱秘,知道人的很少,就算知道,也是隱約不詳。今日能夠解開當初的謎案。也算是不虛此行,解開了眾人心頭橫亙不去的疑‘惑’。
“我告訴你們吧,因為原因太無恥太齷齪,天道盟尊貴至極的長老團們,沒有那個臉將原因宣諸于口。因為他們竟然還知道羞恥,竟然還曉得遮掩,我清虛今日就要掀開他們臉上神圣的面紗,‘露’出他們那張讓人厭憎的嘴臉。”
清虛道長語不驚人死不休,開頭一句就讓眾人心驚膽戰。
“你找死!”南離長老憤然起身,一道劍氣憑空凝聚,比他的聲音還要快上數倍,向青‘玉’臺上的清虛道長斬去。
“砰。”
青驊道長只是伸出了手,他那只如古‘玉’般剔透晶瑩的手捏碎了南離長老無形劍氣。
他慢慢的站起身來,古拙的長臉上沒有任何神情,仿佛泥雕石塑的雕像。細長的眼睛緩緩的盯上來南離長老,眼神平淡的像是暴風雨前平靜的海面。
“怎么?南離長老想要殺人滅口?”青陽子嘎嘎譏笑道,笑聲說不出的嘲諷不屑。
“我青驊還在這里,南離一心,你何不先殺了我?”青驊真人開口,聲音如同壓抑著風暴。
“殺你又何妨?”南離長老絲毫不懼青驊真人,五千年前他已經晉入元嬰期,憑借自創的南離二十三劍,修道界甚少有對手。區區千歲的青驊真人,他還真的不放在眼里。
“早就聽聞你青驊真人的如‘玉’手十分了不得,不知道我的南離二十三劍,你能接住幾劍?”南離長老并指如劍,指尖乾指向面前的青驊真人。
“如此甚好,我也想見識見識南離長老的二十三劍,是否真如傳聞那般無堅不破。我青驊千年以來只學了一招如‘玉’手,師尊曾對我說,一招鮮嘗遍天。因為這句話,我再也沒有修習其他的道術,每日只習練如‘玉’手,自覺有些成就,請南離長老賜教。”青驊真人依舊神情淡淡,聲音無悲無喜。
他這話傳到眾人耳中,卻如石破天驚一般,眾人看向青驊真人的目光,不由又驚又佩。
修道其實是一件枯燥的事,每日重復著打坐練功,一閉關便是數十年,甚至數百年。修士唯一的興趣或許就是練習各種道術了,種種妙法各有用處,從來沒有修士能忍受住‘誘’‘惑’只練習一種道術。
但今日,青驊真人說他只會一種道術,也只習練了一種道術。一練便是千年,一招便要破天。
十年磨一劍,這一劍的鋒芒便能平定天下。更何況,青驊真人千年磨一劍,劍還未出,眾人便已覺察到了劍芒刺骨。
安云也覺得心里佩服的不行,這世上從來不缺天才,當然更不缺勤奮的蠢材。
她前世也是修道界的廢材,卻硬是靠著最基礎最簡單最低級的養氣訣生生的修煉到了金丹大成境界。明明最無用最‘雞’肋的五行遁法,也被她練到了先天五行遁法的境界。
勤能補拙,笨鳥先飛。
天道有常,大道五十,天衍四十九。對于蠢人來說,愚蠢的勤奮,便是那遁去的一,就是上天給予廢材唯一的出頭之路。
安云不由開始反思。
她自重生以來,今生修道天賦極佳,且保留了前世一部分神識,又仙緣深厚的先后獲得了紫宵雷霆劍氣以及玲瓏錦繡臺這些天材異寶,再加上一開始便修行歸墟寶典這等上上品的心法道術,可謂是上天的寵兒,修道界千年難遇的大氣運。
然而她現在的修為不過是筑基中期,連筑基后期都不到,實在對不住上天給予她的寵幸。
天道是公平的,給予了什么必然會收回去什么。
天道給了她前世沒有的天賦,給了她前世沒有的仙緣。同樣的,也收回了她心里那道不服氣不服輸的‘精’神,那道不到南山勢不回的勁頭,還有當初那個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平和心境。
前世她能沒事就閉死關,不是打坐修煉就是苦研陣法,再不就是重復千萬回的煉丹。除了修煉,她的前世可謂空白一片。
今生的她連一次關都沒有閉過,更別說枯燥乏味的死關了。
原來以為自己得到了這么多,是上天給予自己前世辛苦的補償。卻發現,這些補償,或許會讓她忘記了初心。
原來以為自己得到了這么多,是上天給予自己前世辛苦的補償。卻發現,這些補償,或許會讓她忘記了初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