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苑,老太太端坐廳中,大太太一旁側坐。
婆媳二人臉色十分怪異。
大太太終于忍不住道:“兒媳還愁著如何給二丫頭尋一門親事呢,二丫頭如今貞潔已毀,也不好去找那豪門大戶結親了,沒想到就冒出這么個姓鄧的后生,雖然樣貌平平無奇,配咱們二丫頭倒也般配。”
老太太道:“關鍵是此人身家如何。”
“對啊,身家清白最重要,四皇子嫁不得,為的就是不讓二丫頭拖累咱們國公府,如果是清白人家,也不在乎對方家世顯赫不顯赫,倒是尋常人家更為穩妥一些,二丫頭若嫁過去是下嫁,他必不會虧了二丫頭。”
大太太分析有理有據,老太太點頭:“你還是派人去調查一下這個鄧公子的身家,口說無憑,咱們不能只聽他一面之詞,若真如他自己所說,是老京城人,一直在京城做著小本生意,是本分人家,又怎么會貿然到國公府來提親,他就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自己的家世如何能配得上國公府的門第?所以此人的動機也還是要懷疑一二的。”
大太太點頭:“是,兒媳知道。只是,二丫頭跟前咱們該如何解釋呢?二丫頭一心想嫁四皇子,她對四皇子就如被下了降頭一般,如果知道咱們不同意她和四皇子婚事,而要將她另嫁他人,以二丫頭的潑辣性子,只怕不鬧個雞飛狗跳誓不罷休的。”
老太太卻一點兒都不操心:“二丫頭到底是小孩子家,難道還怕她會翻天不成?那孫猴子再厲害,也翻不出如來佛的手掌心。”
見老太太一副胸有成竹模樣,大太太知道姜還是老的辣,老太太自有老太太的手段。
“一切全憑老太太做主便是。”婆媳難得如此一心一意。
老太太道:“最關鍵的就是替二丫頭找好下家,女孩子婚前失貞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傳揚出去有辱咱們國公府門風,咱們國公府可不是只有二丫頭一個女孩子,還有那么多小姐們,將來找婆家可不好因為二丫頭的事落人口舌。”
大太太很慚愧,畢竟安念攘是自己教養出來的女兒,作風上有失體統是自己的責任。
見大太太面露羞慚之色,老太太道:“事已至此,你也不要自責,關鍵是將此事遮掩過去。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走一步看一步吧。”
大太太正要起身,說領命去調查鄧道印的身家底細去,安念攘就已經沖進了嘉禾苑。
“祖母,祖母……”
安念攘一路跑一路喊,到了廳內看見大太太不由愣住:“母親……也在啊?”
大太太看了老太太一眼,道:“正在商量你的婚事呢。”
安念攘便興奮道:“我聽說有人來提親了,是不是平王府派人來提親的?”
老太太給大太太使了個眼色,大太太會意,她這個女兒雖然蠻橫,卻也愚蠢,到底是好糊弄的,于是道:“除了平王府的人會來提親,你以為還會有誰來提親?”
老太太順著大太太口風,指著安念攘樂呵呵道:“咱們二丫頭真當自己是香餑餑呢!”
安念攘一聽,心里一塊石頭落地,換了一臉笑靨如花:“那祖母和母親都答應了嗎?”
“沒有……”老太太正色道。
安念攘一怔:“為什么?祖母,你為什么不答應?”
大太太打圓場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父親和老太爺都沒開口呢,我和你祖母到底是婦道人家,怎好自作主張?”
安念攘想想大太太言之有理,于是道:“那祖父和父親會答應嗎?他們一向都聽祖母的意見,祖母只要你答應,他們就一定會答應的。”
老太太便故意賣了關子:“那二丫頭你倒是好好求求祖母我。”
老太太話音甫落,安念攘便噗通往老太太跟前一跪,“祖母,你就答應了吧。”
安念攘一臉決絕,老太太的笑容不由僵住。
大太太說得對,安念攘對薊允秀,就像是被誰下了降頭一般,恐怕是八頭牛都拉不回來了。
安念攘繼續懇求道:“祖母,只要你答應孫女兒和四皇子的婚事,你要孫女兒做什么都可以,孫女兒可以日/日來給你端茶倒水,捶背洗腳……”
老太太心里不高興,一個女孩子家對一個男子如此主動,委曲求全,難免不矜持輕浮了點。
老太太心里嫌棄安念攘,面上卻還是道:“那些粗活有丫頭仆婦們做呢,你是堂堂國公府千金,祖母怎么舍得你做這些,你且回去,不驕不躁,安安心心等著做你的新嫁娘,其他一應事宜,祖母會讓你母親和你四嬸兒替你好好打點的。”
大太太忙陪著演戲道:“念攘,你還不好好謝謝你祖母,你祖母言下之意,是要給你備一份豐厚的嫁妝呢!”
安念攘到底好糊弄,此時心花怒放,忘乎所以,給老太太磕了幾個響頭,忙不迭道謝著。
大太太和老太太看著安念攘這一副模樣,都知道事態嚴重,此事非得從長計議,好好籌謀不可。
那鄧道印離了國公府,按捺不住心中激動與歡喜,國公府到底是豪門大戶,那大門里頭的風景是他活到二十歲從未見識過的,若不是有萬兩銀錢替自己撐腰,自己剛置辦了幾身氣派行頭,還真不敢往里頭鉆呢。
自己若能娶到安家二小姐,成了國公府的乘龍快婿,從今往后的身份可是一躍上天,與從前再不可同日而語了。
于是,鄧道印謹記那日馬車上花畹畹的囑咐,打點了周圍親戚鄰居朋友,將自己的身世粉飾一番,所以當大太太派人來調查他身家時,見到的便與他到國公府提親描述的沒有分別。
老京城人,小本生意,清白本分的人家。
大太太去向老太太回復,老太太還是有些疑惑道:“這樣的人家出身,怎么會突然膽大包天要來與我國公府結親呢?”
帶著老太太的疑問,大太太接來了鄧道印的母親鄧大娘。
為了兒子的終身大事,鄧大娘是一副跪舔的嘴臉出現在嘉禾苑里,又是殷勤地獻上一些小特產,又是賠笑,直笑得花枝亂顫。
鄧大娘同老太太道:“實不相瞞,也不知是月老故意撒了條紅線在我家小兒與二小姐身上,還是怎么的,我家小兒不知什么時候偶然見了二小姐一面,自此茶飯不思,水米不進,竟然一病不起。若不是我再三詢問,那孩子面皮薄,是斷不肯說出實話的,說是這輩子娶不到安二小姐,寧愿就這么病死,你說這孩子是不是傻?是不是傻?怎么可以為了一個女孩子而棄了父母兄姐一應血親呢?再說,國公府這樣的人家豈是我鄧家能高攀得了的?我也苦勸了他許久,他就是不聽,我這個當娘的實在是心疼他,才會答應讓他莽撞上貴府提親,還請安老太太不要笑話和怪罪。”
原來如此,鄧大娘的解釋貌似牽強又貌似也說得過去。
送走鄧大娘,老太太又和大太太一處商量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