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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毓卓蝸江南小鎮已經幾年了。
鎮上的人們總覺得這個年輕人不太像年輕人。
他玉樹臨風神采英拔,卻又老成持重,不茍言笑。
總之,在鎮上男的眼中,他是個奇怪的年輕人。
他在鎮子郊區圍墾出一片土地,培育各種樹苗,然后將樹苗拿到鎮上販賣給豪門富戶。
方圓百里的富貴人家有需要名貴樹種的也會主動找上門來。
哦,他是林人之后。
鎮子上的人們終于對他有了清晰的認識。
鎮上上半年來了個人,在鎮上買買田,置辦家產,出手闊綽。
她向童毓卓買了許多樹種到自家栽種,但是自己卻并沒有出面。
她深簡出,是個謎一樣的人。
她在鎮上并未博得善人的名聲,卻對童毓駁很是關注。
童毓卓的生辰,她會讓下人煮了長壽面送到童毓卓的家里去。
在這遙遠的偏僻的鎮子,然有人知道他的生辰。
一嘗那長壽面的味道,童毓卓的眼淚就在眼里轉。
悉的母親的味道。
她竟然沒有死。
宮廷早就在全發布了關于她的訃告,可是她竟然活在這偏遠小鎮上。
但是童毓卓沒有去找她。
她也沒有來找童毓卓。
他們之間唯一的聯系就是每年生辰的長壽面。
他們像兩條不可能交集的線,一起生活在這個偏僻的小鎮上。
沒有人知道,也沒有人會相信,這神秘的年輕男子和美貌人曾是貴不可言的梅妃和八皇子。
晴云扶著丫鬟的手走到園子里,丫鬟手指著遠湖心亭里的安沉林道:“大少,你看,大少爺又在發愣了。”
發愣總比發瘋好。
史晴云寞笑笑。
她選擇的婚姻,跪著也要堅持到底。
所幸現在她肚子里已經有了安沉林的骨肉。
且不論,這孩子是費了多少心機得來的,總之是來了。
無論如何,她都有了繼續在安家大少理由。
扭的瓜不會甜,可是再苦也比餓肚子,不是嗎?
她尚還能呆在所愛之人邊,日日都能得見他的容顏,相比安沉林,他的苦才是真的苦啊。
然后,史晴云聽見湖心亭里傳來了安沉林嗚嗚咽咽的哭聲,繼而是笑聲,繼而是喃喃自語的聲音。
“你為什么選擇離開我?”
史晴云知道安沉林在問畹畹,不過是對著空氣問,對著湖水問,對著陽光與風問,卻沒有對著那個人問。
那個人,在爾沉靜下來時還會想得起這個癡的安家大少爺嗎?
史佩玉走到史晴云邊,史晴云一顫,忙恭敬喚道:“姑姑。”
大太太點點頭:“懷了子的人,怎么站在風里抹淚呢?”
史晴云掩飾:“兒媳沒有。”
大太太嘆了口氣,半含著憐惜,摸了摸史晴云臉頰:“總有一天,沉林會明白誰才是對他最好的人。孩子,你一定會苦盡甘來的。”
史晴云聽著這話,又是溫暖又是心酸。
她沒有好的丈夫,卻有疼惜她的婆婆,倒也求仁得仁。
但愿大太太所描繪的美好未來不會太遙遠吧。
那個做了太子妃的人也太絕絕義了些。
畹畹當然不是這樣的人。
她心里對安沉林充了愧疚。
重生歸來,挽救他免遭安念熙的毒手,卻讓他陷入痛苦和不喜的婚姻,這是她不愿意看到的,無論如何安沉林對她有有義,是她負了他。
九皇子與安念雨的婚禮上她見到了他。
曾經那么朝氣蓬勃的男孩子已經沉默言,失去了所有生趣般,黯淡無光。
明珠掩了灰塵,只要拭去,還是能重新煥發光彩的。
畹畹堅定地想。
她在人群中遙遙望著安沉林的影,悵然若失的樣子在薊允樗眼里,他貼心地走到她邊柔柔問一句:“要安排他和你見一面嗎?”
畹畹沒有拒絕。
安沉林被侍衛帶到園的涼亭時,看見畹畹與薊允樗并肩而立,那樣登對的一對璧人,令他自慚形穢。
她是山窩窩里飛出的鳳凰,他給不了她命里該承受的榮華富貴。
母儀天下,鳳翔九天,那是他給不了的一種極致富貴。
安沉林卑微地跪在薊允樗和畹畹跟前,道:“微臣參見太子殿下,參見太子妃。”
薊允樗親自上前扶他,安沉林羞愧得一塌糊涂。
他是他昔日小廝,今日卻已貴為太子,與他君臣有別。
可是他看他的眸子清澈從容,沒有任何成見與高臨下。
這是怎樣一種襟與灑脫淡然。
“今日她不是太子妃,她是你的畹畹。”薊允樗微微的笑。
他不是大度的男子,他只是在幫助他的人償還宿債。
薊允樗拍拍安沉林的肩,悄悄走了,將涼亭留給了畹畹和安沉林。
許多布幔從涼亭四周垂掛下來,將涼亭遮了個嚴嚴實實。
安沉林有些暈眩地看著眼前子。
她穿一件綠黃刺繡鑲邊織錦直領斜襟紗,逶迤拖地團裙子,披板巖青妝折枝牡丹薄煙紗天香絹。柔軟的秀發,頭綰風別致朝凰髻,輕攏慢拈的云鬢里著織八爪紅珊瑚釵,膚如凝脂的手上戴著一個石榴鐲子,腰系絲攢結長穗腰帶,上面掛著一個折枝的香袋,腳上穿的是蓮軟緞繡鞋。
這是驚世駭俗的美,出塵絕,美不可及。
安沉林越發地自慚形穢。
她再不是昔日的安家童養媳,可是太子卻說今日她不是太子妃,她是你的畹畹。
畹畹上前,握住了安沉林的手,安沉林猛然一驚。
只聽她柔到骨髓里的聲音:“帶著我遠走天涯,你可愿意?”
安沉林一顫,匪夷所SI看著畹畹。
“我愿意拋棄我的份,什么太子妃,什么未來的皇后,我都不稀罕,如果你愿意帶我走,我就愿意跟隨你天涯海角餐風露宿,我愿意舍棄我的,你愿意舍棄你的嗎?安家幾百條人命?”
安沉林的眼神不再茫,一點一點從出世的光回到現實的神采。
“所以我也沒有那么愛你,你并不是我的最重要的東西。”
安沉林豁然開朗,向著畹畹深深一揖。
他撩開布幔走出涼亭。
走出去的霎那,她和他此生再無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