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似乎斟酌了好一陣,才說道:“令愛是個能干的,若不是她弄出個琉璃作坊,想來皇宮和京城那么多人家,這輩子、甚至幾輩子也不知道玻璃是個什么東西,更別說享用了。”
雖然這是夸贊,但并沒有表明皇帝的態度,所以夏珂態度依然很內斂,躬身道:“陛下過譽了,小女只是機緣巧合,又有眾人幫扶,此事并非她一人之力。”
皇帝靜默片刻,他對夏珂印象不錯,雖說科舉不易,但每三年考取的進士卻也不少。
在剛踏入仕途的關鍵時刻,夏珂能以庶子身份離開夏氏大族,憑借自身能力,升到今日職位,著實是個能吏。
他那女兒若非嫁過一次、年紀輕輕就成了和離婦,倒也配得上邵毅,如今卻是不行了。
邵毅好歹也是皇家血脈,若是好好做事,過幾年封個將軍、伯爵的,就算不記入皇家宗譜,也是勛貴,妻子的身份可不能含糊了。
但具有如此才能的人,即使身為女子,也應該鼓勵其發揮長處。
皇帝說道:“朕聽說,清韻齋賣出的玻璃價格是二十兩銀子,可見夏氏女心地樸實,愿意讓玻璃在民間得到廣泛使用,著實做到了讓利于民。”
幾個彈劾官員暗道不妙,皇帝不但庇護邵毅,居然連夏珂之女也給予了如此高的評價,他們這一趟進言不是白瞎了?
另有和夏珂關系不錯的官員,原本看他被人攻訐,就想幫忙辯解一二。只是夏珂自己不著急,皇帝也沒表態,他們自然不好唐突開口。
這時見皇帝心情不錯,話里多有贊許之意,一人出列奏道:“陛下,對于玻璃行業,微臣也有幾句話說。”
皇帝點頭:“但說無妨。”
“謝陛下。”那官員躬身謝恩,繼續說道,“臣以為,玻璃制造是個新興行業,若能把玻璃成本降下來,供天朝廣大民眾使用。過上幾年,玻璃制作就會成為一個大行業。
多興起一個行業,不但能讓天朝商貿多一份興盛。相應的,朝廷也能增加一大筆稅收,還能增加許多傭工機會、解決一些貧苦人家的衣食困境,于國于民都有莫大的好處。”
展康文也出列說道:“陛下執政清明,才能在治下多了一個行業,才有了玻璃這等神奇之物。微臣恭喜陛下。”
眾臣一邊在心里暗罵展康文無恥,一邊跟著出列,稱贊、恭賀聲一片。
皇帝倒是挺受用,但也知道大臣們是在拍馬屁,擺了擺手,“好了。”
眾人這才消停下來,各自回到自己的位置。
皇帝被這通暈乎,差點兒忘了剛才說到哪兒了,“夏珂。”
夏珂連忙再站出來。
皇帝繼續說道:“剛才唐愛卿已經說了,玻璃生意若是能順利擴展,的確有諸多好處。夏少卿回去告知令愛,開創一門新技藝不易,一定要用心經營。若有新品,朕特許清韻齋新出物品,可以直接通報內官監,進入皇宮采買單子。”
皇帝特許的優先采買,這可就不一般了。
眾人看向夏珂的眼神都不一樣了,瞧瞧人家這女兒養的,不但能給家里賺錢,還能得到皇帝看顧。
剛才彈劾夏珂和邵毅的一個官員硬著頭皮出列,躬身奏道:“陛下,臣以為不可。夏氏身為和離女子,做這樣的事,實在有違后宅規矩,望陛下予以約束。
至于制作玻璃,若夏大人和其女對陛下忠心,大可以把制作方法交給朝廷,用于官制,于朝廷更有好處。”
一番話說的一片嘩然,更有相關官員眼睛冒光,朝廷掌管的產業,那就是巨大利益和油水的代名詞。
甚至已經有人在盤算,安排什么人打理玻璃產業,才能讓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大群官員都在看熱鬧,夏珂家今年可沒消停過,都是惹眼的大好事,賺錢、賺人脈、賺皇帝的好感。
這下好了,你女兒那生意不是稀罕嗎?不是賺錢嗎?現在人家要你表忠心獻給朝廷,就看你獻不獻?
不獻?那是對皇帝和朝廷不忠,那你還當的什么官?說嚴重點兒,下大獄都行。
饒是夏珂沉得住氣,也不由得多看了那人兩眼,這得多不要臉,才能說出這種話?
“陛下,因清韻齋是臣女和離歸家經營的生意,所以微臣一直沒過問。李大人所言甚是,微臣今日就回去規勸女兒,讓她把生意讓給朝廷。”
夏珂這話一出口,眾人看熱鬧的心態就有了變化,看向那位李大人的眼光也不一樣了。
人家夏少卿要回家勸女兒,把玻璃生意交給朝廷。但,夏珂先說了,那是一個和離女子的產業,連他這當父親的都不過問。
堂堂天朝,在至高無上的朝堂之上,眾多位高權重的朝廷官員,謀算一個和離女子的產業……很有點兒羞于與之為伍的感覺啊……
皇帝表情如常,讓人看不出他的想法。
展康文心下冷笑,這些人打得好算盤。
朝廷接手制作玻璃?除了讓相關官員和家族多了一個撈銀子的地方,于國庫收益,只怕還不如向民間玻璃行業征稅來的多。
“陛下,微臣有話想問問李大人。”展康文出列。
皇帝這才抬起眼簾。
展康文轉向那位官員:“敢問李大人,朝廷接手玻璃生意的話,如今京城已經有三家玻璃作坊,不知這幾家的生意怎么算?”
大家都知道,近日售賣玻璃的南北通貨行,背后的東家是李氏家族。
鴻臚寺少卿李致遠拱手回道:“展相爺所言謬矣,京城如今所售玻璃品質低下,民間用一用也就算了,難登大雅之堂。當然,若是朝廷看得上,下官可以代表李氏家族,把玻璃方子和作坊進獻朝廷。”
展康文再次拱手,笑道:“原來民間依然可以制作玻璃,展某受教了。”
皇帝面上依然看不出情緒,語氣淡淡的說道:“都入列吧。”
這一刻,皇帝對世家大族的嫌惡到了極致。剽竊別家生意機密也就算了,吃虧之后,居然把事情拿到朝堂上,想讓朝廷出面幫他們打壓夏家女。
當著他的面,這些人都敢如此假公濟私,私底下的勾當有多猖狂,可想而知。
“何相。”
“微臣在。”何守禮出列應道。
皇帝的語氣依然淡漠平靜:“李致遠今日言行,朕只看到滿滿的私心作祟,毫無朝廷官員憂國憂民之心。這樣的官員在朝廷為官,著實讓人擔憂。何愛卿著人考察一下他歷年來的政績,若真有劣跡,酌情查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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