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江這一抬頭,循著聲音看過來,立即有一瞬間的呆滯,隨即發現這是哪里。
夏宴清站在一旁,陪笑道:“各位大人,時辰不早,已近午時了。”您幾位該走了啊。
三人先是面面相覷,再看看天色,好像是不早了呢。
又先后把視線落在那本已經被翻開不知多少頁的、粗略裝訂的冊子上。
現在攤開的一張圖,是一張經過折疊,更大一號的紙張。上面的圖標比較復雜、但說明很詳細。
一旁還有三人拿出來的凹透鏡和幾樣小型器具,擺放位置和圖標一樣,看起來是三人用來做輔助理解的。
“曲大人……”將作監的工匠有些急切,首先開口。
他識字有限,多是和他所做事物有關的文字和詞匯。所以這本圖文并茂的冊子和這些器物,對他來說至關重要。
曲江不愧是當代將作大監,僅僅從剛才近兩個時辰的觀看中,就估量出面前這本冊子的價值。
他甚至可以從望遠鏡兩個弧度不同的玻璃透鏡的數據描述中,展望出更高倍數望遠鏡出世的可能性。
如果這種可能性無限延伸,是不是有一天,通過望遠鏡,能夠望穿蒼穹呢?
這么想著,曲江激動地同時,又有著巨大的恐懼,如果真有那一天,蒼穹之外會是什么呢?
“曲大人?”夏宴清提醒一聲。
曲江的思緒回轉,不由失笑。這種事情哪里是一朝一夕可成的?真有那一天的話,時間不知過了多久,他也作古不知多少年了。
“這個……”曲江有些不知道怎么開口了,如今的他,已經沒有了來時的自信。
昨日拿到的望遠鏡,雖然很出乎將作監研制千里眼眾人的意料,但望遠鏡的這種形式終究是他們研制的方向,驚訝之余,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圍內。
可現在看到的東西,則讓他們知道,千里眼能拉近遠處景象的理論依據。更不要說,這本冊子中還有別的技術論述。
在某種程度上可以說,這本冊子中所述理論和這些器具實物是無價之寶,這些東西的價值,他一個三品官員,怕是不好做主的。
“夏姑娘以為,你這本冊子的記載和這些論據實物,價值幾何?”曲江打算先探探底。
夏宴清微笑:“民女以為,這些東西的價值不好估量。如果需要,只要能出得起銀子,無論出價多高也不為過。但若用不著,說它一文不值,也不見得就沒道理。不過是因人而異。”
額,曲江感嘆,夏珂這女兒,的確是絕頂聰明了,這一番話……和沒說一樣。
乍一聽,好像夏宴清對于價格沒給出一點兒意見的樣子。問題是,朝廷和將作監不需要這些東西嗎?
曲江不好再含糊其辭,端正了姿態,說道:“就像夏姑娘說的,現在這些東西的價值,對于有用的人來說不可估量,但已超出本官能做主的范疇。這事,本官得上奏皇上,之后再做定奪。”
夏宴清沉吟,似乎在斟酌著什么。
曲江有些心急的等待夏宴清的答復。
面前的資料和試驗材料,他想盡快拿回將作監,馬上進行熟悉和研究。可若是夏宴清認為他說的話是托詞,不肯把東西交付于他,他還真不好強行討要。
至于向皇帝進言,由朝廷向夏宴清施壓,他是做不出這種事的。同為從事工匠行的人,一個女子,能有如此大才,很能讓人生出惺惺相惜之感。
他帶來的兩個人也眼巴巴的看著夏宴清,等待曲江商議的結果。
現在擺在他們面前的,不但有他們熱心的技藝研究,更有以工匠身份留名青史的機會,千載難逢的好運啊。
“其實,”夏宴清開口,曲江三人急急問道,“什么?”
夏宴清繼續:“其實,就算沒有那許多銀子也不是不可以。”
曲江大喜:“那太好了,夏姑娘意向中的價值是多少?”
夏宴清:“銀子的話,江大人隨便給一個說得過去的價格就行。但是,民婦能否向朝廷或者皇上討要一份物質上的賞賜?”
曲江愣了一下,問道:“物質上的賞賜,那是什么?”
夏宴清很認真,說道:“民婦聽說,如果哪家有皇上御賜的物品,以后就不會被人隨意欺辱陷害。就算有冤屈,憑借御賜之物,也能找官府給自己討個公道。”
原來是這個啊,曲江大大的松了口氣,“行,本官一定替夏姑娘進言,想來夏姑娘心愿一定能達成。”
曲家很痛快的就答應下來,相對于夏宴清出示的、世間罕有的技術,她的要求簡直太不值一提。
歷朝歷代,皇帝會因為一道喜歡的菜品、一個喜歡的景點兒,就御筆題字,大筆一揮,什么“第一樓”“第一泉”隨隨便便就出來了。
就是把天底下所有珍肴都拿出來,其價值也比不過夏氏拿出的這些。
這事情基本上算是敲定了,曲江立即起身,“本官這就覲見皇上,夏姑娘先把這些物品妥善收好,多安排些護院看護。本官很快就能給夏姑娘回音,到時候會把東西取走。”
“曲大人客氣了,”夏宴清笑道,“既然大人覺得這些東西得用,盡管帶走就是。至于銀子和賞賜,民婦相信朝廷和曲大人。”
“可以嗎?這樣可以嗎?”曲江差點兒以為自己聽錯了,被身邊的官員扯了扯衣襟,才回過神來,連忙補救,“夏姑娘不愧是女中豪杰,果然有胸襟。”
說著,生怕夏宴清反悔似得,顧不上招呼外面隨行的隨從、車夫,三人親自動手打包那些零零碎碎的物品。
夏宴清招呼心容心秀,提供打包的藤箱、匣子和包袱皮。
不是她心胸開闊,而是,這些東西已經被曲江等人看到,自然知道其重要性。無論皇帝會不會給銀子和賞賜,只要朝廷打算要,她就攔不住。
與其這樣,還不如大方一點兒,干脆讓曲江把東西拿走來的簡單敞亮。
至于私吞,就算她不了解曲江,卻也相信他沒這個單子。她不是隨便一個民間工匠作坊的東家,她是朝廷四品官員的女兒,此事還有邵毅的一份。別說區區一個將作大監,就是現在出面的是王公貴族,也沒人會生出這樣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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