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一,擁政殿的儀式如常進行,沒有去年那種被玻璃驚艷的場景。皇帝的年度終結報告做的也中規中矩。
夏斌既期待、又提著心的事情終究沒發生。
新年伊始,皇宮的這場儀式,就這么平平淡淡的結束,各大臣除了必須輪值的,其余就開始了每年一次的幸福長假。
皇宮中,皇帝的事情也不多,照著曲江的講解,皇帝用筆算豎式加減法,試著算了很多遍。
開始時,因手生的不適應很快過去,接下來就全部是簡單方便了。試了幾天,豎式筆算之后,再用算籌法核算,完全正確。
如此,若是能把這種筆算法深入研究,沒準兒真能讓天朝的術數脫離算籌。
皇帝對這個前景非常看好,他當年,他也是眾多皇子中的一員,皇家教導,各種學科都有涉獵,深知算術的繁雜和難以理解。
皇帝思量著,把如此方便的算術方法進行推廣的話,找什么人來做比較好呢?
不管術數最終由什么人深入鉆研,這能再入歷史的發起人,一定得是夏梓希。
確定了這個想法,皇帝讓劉協對夏梓希多了些查探,得知他在云山書院教書的年頭不算長,年紀也輕,但已經頗有名望。
夏珂為官中正,不群不黨。夏梓堂是個有些江湖氣的爽直武將,個性明朗。為官上,很有乃父之風。
朝堂上,因為有靖王這個庶長子,皇儲雖然已經立了,但天子體弱,靖王和幾個宗室一直不安分。
如今,太孫年幼,他得給太孫留一個穩固靠得住的班底才行。
此后的十幾、二十年,夏珂正是入閣的年齡,如果他本心不變,那時的夏梓堂也能掌握一部分京城的兵力,再加上邵毅。
如此保障,就算有人懷著異心,也沒機會成事。
所以,在扶持夏珂父子之前,要有一個鉗制夏家的辦法。現在就有了,就是讀書人、甚至匠人最忌諱的剽竊。
以夏珂的仕途經歷,應該能明白他的意思吧?
這就有意思了,答應由夏梓希承擔新式算術法的美名,不外乎送給皇帝一個把柄。不答應……哼哼,那就是夏家有異心吧?
他是至高無上的皇帝,想怎么說不行?
嗯,是時候讓太孫多和夏珂長孫相處了。
于是,剛過了初三,邵毅就登門了。
夏珂父子三人和邵毅在書房靜默良久,終是夏珂嘆了口氣,對夏梓希說道:“咱們身為天子臣民,理應替皇上分憂。去吧,讓涵哥兒收拾收拾,和邵校尉一同去燕王府。”
轉頭又吩咐夏梓堂:“你也換件衣服,送涵哥兒過去。”
夏梓希知道,這趟渾水,夏家是趟定了。無奈只得起身,卻聽夏珂繼續說道:“把燕王的身份告知涵哥兒,該有的禮數還是要有的。但也不用太多拘泥,燕王終究還是個小孩子,總要有些小孩子的童趣才好。”
邵毅隨著夏梓希兄弟兩個起身,連連對著夏珂躬身致謝。心下也是佩服,佩服夏珂對皇帝意思的精準把握,更佩服皇帝看人之準確簡直到了恐怖的地步。
邵毅和夏梓堂把夏涵送入燕王府,拜見過太孫,便告退出來。被安排在隔壁宅子,百無聊賴的等消息,準備接夏涵回家。
隔壁宅子的一個二層樓閣外,邵毅看著周圍沒人,低聲和夏梓堂說著話。
“伯父有沒有對四哥提過皇帝的意思?”
夏梓堂撇他一眼,這種事怎么能隨隨便便對他人提起?就算這個他人是邵毅,他認為靠得住的人,但這種事也得藏在肚子里。
“什么意思?不明白。”夏梓堂回答的簡潔扼要。
“切!”邵毅不屑,“一定因為你是莽夫,所以伯父有話都不對你說。二哥和夏姑娘一定知道,待到過年清韻齋開張,我自去問夏姑娘。若夏姑娘不知道,我也好提醒她一二。”
夏梓堂趴在暖閣外欄桿上身形動了動,終于記起藍統領和父兄的告誡,壓下跳起來的沖動,淡淡說道:“男女有別,沒有買賣上的事情,你還是謹守規矩,不要進出小妹所在之地的好。否則,萬一哪天你惹惱了我,我到底要不要給你點兒顏色瞧瞧?”
邵毅滯了滯,看著鎮定從容的夏梓堂,很佩服他這么快就能改變氣質,居然很有些大將的氣定神閑。
“行了,你就別和我裝了。今天這事兒你還看不出來嗎?四哥一家和我,以后怕是要和燕王綁在一條船上了。”邵毅說道。
夏梓堂郁悶的瞥了他一眼,默認了。
邵毅情緒大好:“這么說,四哥知道皇上的意思了吧?沒關系,皇帝人不錯的,只是坐在那個眾人覬覦的位置上,若是敞開來信任別人,怕是這么多年,死的連骨頭渣都不剩了。”
“啪。”邵毅腦袋被夏梓堂削了一把。
邵毅手捂腦袋,對著夏梓堂怒目而視:太過分了吧?小爺的腦袋那是隨便讓人打的嗎?
夏梓堂挑釁的說:“怎么了,之前,臉都是隨便打的。”
邵毅欲哭無淚,那能一樣嗎?那是打架,是切磋,打中哪里都行。這好端端的,他就被人照腦袋上拍了一巴掌……
夏梓堂無視,很是鄙夷的說道:“不是我說你,你那說話也太隨便了。什么骨頭渣都不剩的話,那是隨便對什么人都能說的嗎?你不怕死,哥哥我還怕被連累呢。”
邵毅果斷把手放下,哼了一聲。虧他把夏梓堂當兄弟,當自家人,才能把這樣的話說給他聽。
結果呢,還是被當做外人處理了。
他還在這里憤憤不平,夏梓堂那里已經開始嘟噥了:“唉,原來差事辦得好也有如此大的風險啊。早知道,當時追擊踞虎山盜匪,我就遲一些動手,把功勞讓給別人了。”
邵毅已經經歷了一世,卻沒多少看破世事的覺悟,他說道:“這是別家求也求不來的好事,你哪里來的這么多不滿意?怕什么,先積攢下功勛,之后功成名就的退隱。那時,身份有了,功績也有了,就算卸甲,人們遇見你也得給你幾分面子,不必時時看他人臉色做事強嗎?”
夏梓堂想想,那倒也是。現在兵馬司統領藍羽性情溫和,做事公允,只要好好當差,自然不用看人臉色。
但遇到個有私心,品行不端的上司,下屬有的是吃虧說不出的。
邵毅老氣橫秋的拍拍夏梓堂的肩膀,說道:“所以,想要有更多的公道,你就盡量爭取足夠高的職位。那時,就能按照你的意愿行事,摒除那些不公。”
夏梓堂把邵毅的手扒拉下來,沒好氣說道:“說你不知死,你還真來勁了。咱們作為天子之臣,不是應該幫忙陛下,讓天底下多一分公道嗎?”
邵毅撇嘴,人心不古,世風日下啊,那么中正耿直的夏梓堂,現在也會說場面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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