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車夫的敲門聲,那黑色的大鐵門“吱吱呀呀”地開啟了一條縫,一個不出二十歲的少年從里面探出頭,似乎處在變聲期,他的聲音嘶啞的有些刺耳:“你們找誰?”
車夫向后退了兩步,云中秀邁著輕緩的腳步走了過來,對上少年好奇的目光,她溫柔一笑,輕聲道:“找你們老爺。”
那少年的眼睛在見到云中秀時瞬間瞪得老大,他愣了片刻,隨后便“哐”的一下關緊大門,火急火燎地往堂屋里跑去,一邊跑還一邊大聲叫嚷著:“二奶奶!二奶奶!門外有個天仙一樣的姑娘要見老爺那!”
他這公鴨嗓此時喊起來更是難聽,巧兒用手堵住耳朵,不滿地抱怨著:“小姐,他真是太不懂規矩了!”
云中秀淡淡一笑,“不妨事。”
只片刻的功夫,鐵門便再一次打開,一陣刺鼻的香味伴著女人陰陽怪氣的聲音同時傳出來:“喲,我倒是要瞧瞧,這天仙是什么模樣的。”
女人上下打量的目光讓巧兒有些惱火,她側臉觀察云中秀的反應,發現她家小姐的臉上依舊掛著恬靜的笑容。她站在原地,不動聲色地任由那女人來來回回掃了個遍。
看了一會,女人撇了撇嘴,倚在門口,眼神輕佻地斜睨著云中秀,“你找我家老爺?”
“是。”
那女人繼續問道:“有什么事嗎?”
對上她的眼,云中秀緩緩開口:“柳曼如。”
說完,不等那女人邀請,她便順著門的另一端徑直走了進去。
剛走了兩步,一個身形瘦弱,但是滿眼透著精光的中年男子便匆匆迎了出來,他遠遠開口,問道:“何人找我?”
就是他了。
見到那尖嘴猴腮,眼睛突出的中年男人,云中秀停下腳步立在原地。
那男人正是柳曼如的叔叔,柳成青。他見云中秀衣著光鮮,氣質不凡,也不敢造次,便禮貌地詢問道:“姑娘有何事?”
不等云中秀開口,那陣刺鼻的香味再一次傳來,熏得人直皺眉頭。她聽見身后那女人嗲聲道:“老爺醒了呀!奴家還想著差人去喚你呢!”
柳成青也皺著眉,卻并不是因為那惱人的香氣,而是她那不知深淺的無知作態。他輕斥,“閉嘴!”
話音一落,那女人立刻垂下濃妝艷抹的臉蛋,邁著碎步默不作聲地躲在了柳成青身后。
柳成青抱著拳,嘿嘿一笑,“賤內粗俗,讓姑娘見笑了。姑娘還沒說找在下有何事?”
“曼如,是曼如。”那女人在后面輕聲提醒,見柳成青不悅地瞪著她,她趕忙又住了嘴不再多言。
柳成青回身,靜靜地看了眼前的女子一會,有些不解地再次詢問道:“姑娘......認識如兒?”
一直微笑看著兩人的云中秀終于開了口,她的聲音輕柔,有如微風掠過琴弦一般,婉轉悅耳,“我是曼如的表嫂。”
她的話音剛落,躲在柳成青身后的女人再一次嚷了起來,“你就是那陸家小郎的娘子?”
云中秀微笑點頭。原來他們是知道陸謙的,那便更好辦了。
柳成青怒不可揭,他再次轉頭,大聲喝道:“滾下去!!”
當他再次轉回時,先前那份敬意已蕩然無存。他又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將云中秀看了個遍。隨后語帶輕蔑地重復著和剛剛那女人差不多的話,“你就是陸謙的娘子。”這話不是詢問,而是自言自語。
此番前來,云中秀本就不想浪費過多的時間,見這天色已經不早了,她便開門見山地說道:“正是,我是來接曼如回府的。”
“回府?”柳成青輕蔑笑道:“哼哼,回什么府?”
云中秀靜靜地看著,輕聲道:“柳老爺可能不知道,曼如與我夫君早已有了夫妻之實......”
她這話一出口,柳成青的眼睛瞬間更加突出了,他惱羞成怒,喝道:“住口!好個妖言惑眾的刁婦!怨不得人說。來人!將她給我轟出去!”
一聲令下,剛剛那個開門的少年與另一個,一起向云中秀圍了過來。兩人被車夫和巧兒攔了下來,少年有些急切地喚著,“姑娘!你恁大膽了,還是快走吧!”
云中秀則仍是氣定神閑地站在原地,她隨意掃了一眼周圍的人,最后對上柳成青那雙幾乎要掉出來的眼睛,笑道:“怎會是妖言,不止我一人,那滿院子的奴才們全都親眼瞧見了。你可以將曼如喚出來......”
這樣說著,忽看到一抹橘色從前方墻角處一閃而過。云中秀甩開眾人,加快腳步朝那抹橘色走了過去。
那橘色衣衫的主人正是柳曼如。
她是聽到嬸嬸說陸家的娘子親自來找她,這才匆匆跑出來的。她還以為陸郎對她說的話是真的。他臨走時告訴她,那婦人已經知錯了,等我回來便會用八抬大轎將你娶回府中。她還以為這女子是親自前來請罪的。她還想著今日要好好給她立個下馬威,她還想著......
可是那女子剛剛說了什么!她說,曼如與我夫君早已有了夫妻之時,她還說要將她接回府中......
對上云中秀那寧靜溫婉的笑臉,不知怎地,曼如竟有些發慌了。這種慌亂來的毫無緣由,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要緊張,要害怕。她只聽見自己顫著聲音向她福身,“表......表嫂。”
云中秀笑著點頭,漆黑的眸子里是滿滿的溫柔,她輕拉著曼如的手,將她從角落里帶了出來,緩步向柳成青他們的方向走去。
柳成青氣結,對著曼如低聲斥責道:“誰讓你出來的!”
這柳成青雖不像陸謙所言那樣虐待曼如,但也從未待她像自家女兒一般。曼如模樣可人,他還指望著從她的婚嫁上大撈一筆呢。
前幾日陸謙來過,信誓旦旦的向柳成青保證,只要辦完這趟差事,必會聘下重金迎娶柳曼如。柳成青見他氣度不凡,細一打聽原來是太傅的女婿。面上雖對他已娶妻甚為不滿,實則心中早已雀躍不已。
陸謙更是將她那家中的妻子,形容成這世間最可惡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