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揚的嘴角扯出一絲冷笑,待走近時云中秀的臉上忽又換上了一副傷心的表情。她走到陸謙身邊,將那些被家丁轟的不知所措的轎夫攔下。
“夫君可否聽秀娘一言。”
這聲音響起,亂哄哄的前院立刻安靜了下來,眾人紛紛將目光投到那個白衣勝雪的女子身上。只見她說完這話,先是和她面前的高大男子對視了片刻,隨后便眼含著淚垂下雙眸。
濃密的睫毛輕顫著,陽光下一滴滴晶瑩的淚珠,順著蒼白的臉頰緩緩流下。她的聲音也是顫抖的,似乎用盡全身力氣才將這些話吐了出來,“對妾來說曾經的夫君是比任何人都要重要的,秀娘可以拋棄尊嚴,可以放棄父親,可以失去所有所有,但唯獨......舍不下夫君......”
說完這話云中秀又抬起頭看著陸謙,那深棕色的眸子里帶著一絲疑惑,一絲詫異。他不動聲色靜靜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細細地打量著那張深深刻在腦海里的面龐。此時,云中秀臉上的淚水是真實的。她以為自己只是演戲,可是這一刻,她的心里還是像打翻了五味瓶,說不清是什么滋味。
是恨的,怎么可能會不恨。他的無情,他的背叛,他所做的一切一切都足以讓她恨之入骨。這是她愛了一輩子的男人,這是她放棄一切愛著的男人,這是那個全世界都抵不過他一笑的男人。
好愛,真的好愛。
可就是這樣深入骨髓的愛,在他的背叛面前才顯得更加好笑。更加......悲哀。
如今,她要親手了結這份孽緣。如今,她要親自將他交到另一個女人的手里——他一直深愛著的女人。
愛也好,恨也罷。動情也好,做戲也罷。今日過后他與她便真的要勢不兩立了,她會看著他爬的越來越高,她會助他在這條路上走的越來越順。同時,她也會笑看著他摔得越來越慘,越來越絕望。
雖是這樣想著,可云中秀臉上的淚水卻像決堤了一般怎么樣也無法抑制住。這讓一旁的陸謙有些傻眼,他何曾見過眼前這婦人如此狼狽的模樣。以往她縱使是流淚也是躲在角落里獨自拭著。可如今竟然在這大庭廣眾之下哭成這副德行。如果傳了出去,還不定會讓人怎樣編排他呢,何況她還說了那樣一番意味不明的話......
陸謙這人極重面子,他本就生得一副好模樣,再加上溫文爾雅的作態,如果不是了解他,會讓人很難不喜歡他。此刻,見小廝和那些轎夫都盯著他看,急忙換上一副柔情的模樣。伸手就將哭成淚人的女子攬入懷中,口里還輕聲的安撫著,“為夫知道秀娘委屈了,老師離世不過百日,為夫便因公務在身出去了兩月。這段時間秀娘定是孤苦無依,委屈至極的吧。”
這番憐惜的話再加上那寵溺的舉動,真真是溫柔至極。卻又不著痕跡地將她失態之舉拋得一干二凈。如果不知實情的人定是會責怪那做妻子的不懂事的。
云中秀的心則越發的冰冷了起來。她緊咬著下唇告誡自己,演戲,全部是演戲!這男人根本就從未對她付出過半點真心。云中秀,云中秀,你不是早已經看清了嗎?如今又何苦心酸成這樣。
前世的云中秀愛陸謙愛的極深,就算死的那一刻她也無法真的相信這一切。直到重生,直到每夜夢回,憶起前世的種種,才越發的恨起他。可畢竟是那樣深入骨髓的愛,想到陸謙終于踏上了那條不歸路,不知是喜是悲,連日來的苦苦支撐終是在此刻爆發了。
可是她又如何能心軟,那時,她被鎖在別院不知過了多少個黑夜白天,終于把他盼回來的時候,她還抱著一丁點的希望,以為他會斥責柳曼如幾句。她是個女人,是個深深愛著他的女人,每當看著他們濃情蜜意時,她心里不是不怨,甚至會恨那那女子。可是對她的欺凌又不敢反抗半分,生怕會讓陸謙不高興。如今他突然回來,定會將柳曼如的惡行抓個現行。她想,如果夫君可以斥責她幾句,那我就算受苦也算是值得的了。
曾經,她也只是個自私的小女人啊!她將全部希望放在他身上,見到他那一刻,她狼狽的不成樣子,餓昏了頭,踉蹌著直接就撲倒在了兩人的腳下......
那種恥辱,再過一百世她也無法忘懷!
結果,只換來他不耐煩的敷衍安慰。結果,只換來他們離去的背影,他溫柔的聲音里滿是寵溺,如兒不可在這樣調皮,你這樣整日去捉弄人會累壞身子的......
再抬起頭時,云中秀的眼里依然含著淚光,可是如果細細觀察,不難發現,那水眸里已是一片清冷。
陸謙一直觀察著她,自然是沒有錯過。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總覺得似乎錯過了什么,但一時卻又說不出個所以然。
就在這時,云中秀從他的手臂下閃身離開。邁開腳步之前,她深深地望了他最后一眼,那里面含著多少無奈,多少心酸。伴著潺潺淚水,讓一旁看的人都不禁皺起眉頭。
來到那頂紅轎前,掀開轎簾,云中秀邁了進去,身子隱在了轎簾后。只片刻她又從里面出來,手里還牽著一個新娘打扮的女子。
此時聚過來的家丁丫鬟越來越多,那嘴唇微厚的女子一露面,唏噓聲便將傻了眼的陸謙喚醒。
他棕色的瞳孔劇烈收縮著,白皙的面龐也越發漲紅了起來,隱在衣衫下緊握的雙拳“咔咔”作響。幾乎是小跑著,他迅速來到那新娘面前,一把將她從云中秀手上奪回到自己的身邊。捧著那新娘的臉,陸謙的濃眉緊緊皺在一起,他深吸一口氣,盡量用溫柔的聲音對那女子說道:“如妹,這是怎么回事?!”
本來他想問的是,為何會和那婦人攪在一起,還如此配合的用這種廉價的方式被抬回府。可是對上她那雙迷茫又惶恐不安的大眼,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只能含糊其詞問了句,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