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秀昭華

第四十一章 疼惜

一行人浩浩蕩蕩離開,云榮府也瞬間安靜了下來。陸謙呆呆地站在原地,他第一次祈盼著那婦人出現在他的眼前,對他說,秀娘不怨,秀娘永遠都不會怨恨夫君的......

可是沒有,大門外除了看熱鬧的市井小民,什么也沒有了。

怎么辦?該怎么辦才好?剛剛說的那大逆不道的話,若是傳到了太子的耳朵里,已經足夠死上成千上萬次的了......

見他一直僵在原地,柳曼如很想上前去開解,可是她深知陸謙的脾氣,所以遲遲不敢上前。但只是這樣看著又不說不過去。左思右想,她還是緩步上前,去攙扶住那個幾欲昏厥的男人。

忽然被人碰觸,陸謙顯然嚇了一跳,他猛地奪回自己的手臂,甩開攙扶著他的人。待看清是柳曼如時,他的濃眉緊鎖,深呼吸了幾次,想說些什么,但最終還是忍住了。

就在這時,一嬌嗲的聲音忽然響起,“夫君——已經過了午時了,湘柔好餓哦,咱們用膳吧!”

每當柳曼如對陸謙說一句話,韓湘柔便想說的更多。可她天生就是個大咧咧又沒有眼力見兒的人,每每說出的話總是不合時宜。

陸謙的眸子是棕色的,此時白眼仁兒的地方又布滿紅了血絲。乍看之下就像個怪物一般,通紅通紅的。他惡狠狠地瞪著韓湘柔,一邊瞪著一邊向她逼近,腮幫子上的肌肉由于咬牙切齒也一跳一跳的。

本來是扭著水蛇腰向他靠近,可是見他這副模樣,韓湘柔害怕了。他逼近一步她便后退一步,直被逼到墻角退無可退,她吞了一口水,強擠出一絲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迭聲說道:“老爺,打都打了,您還怕什么?她有太子,您不是還有二殿下呢嘛!”

閉上眼,狠狠地吸了一口氣,脖子上暴露的條條青筋昭示著陸謙此刻正在隱忍著多大的怒火,他緊握在一起的拳頭咔咔作響。這女人......這女人......

他大口呼吸著,努力不讓自己再一次重蹈覆轍。可是拳頭還是不由自主地舉了起來......

韓湘柔嚇傻了,她緊緊閉上雙眼眼捂著頭,“哇”地一聲嚎啕大哭道:“老爺!湘柔錯了!湘柔再也不敢多言了!”

直過了好一會,預期中的疼痛沒有出現。韓湘柔的媚眼微瞇成一條細縫,她偷偷打量著,只見那男人在柳曼如的攙扶下,已經朝著另一個方向走去了。

哆哆嗦嗦地癱坐在地上,看著前方那個女人挑釁的笑容,她長長地指尖狠狠刺進了血肉里......

與此同時,云中秀在那少年的攙扶下出了府。為了不讓她太過難堪,少年本欲打算將外袍脫下照在她的頭上,可是卻被云中秀阻止了。她只是用手輕掩著臉頰,可是只要長個眼睛的人都能看得到,那紅腫的地方印著深深地五個指印。

對于她的拒絕少年顯得很是不解,他不滿地嘀咕道:“你這個婦人,我好心好意替你遮掩,怕你難看,你倒好,臉皮子也忒厚了點!”

見她依舊是低頭不語,少年忽然覺得自己說的話太重了,又連忙補充道:“你別生氣呀!我不是那個意思!哎......你有沒有聽見旁人都議論你什么呀?”

怎么可能聽不到?他們說她被陸謙寵的太驕縱了,丈夫娶了小妾本是平常之事,她卻大吵大鬧終于將那做丈夫的激怒,所以才動了她。

他們說她性子柔弱,陸謙今早帶回來個厲害的女人,剛進府中便給了她一個下馬威。

他們還說......

他們說的多了,只是從層層的人群擠過,那鋪天蓋地流言蜚語就已經將她淹沒。有說她好的,也有說她壞的。可是,他們說他們的,和她又有什么關系呢?

“小姐!小姐!”

王府的馬車停在云榮府的側門,巧兒在那里焦急等候,遠遠見到那一襲白衣時,急忙跑了過來。可是剛近云中秀的身,她便傻傻地僵在了原地,眼淚止不住地噼里啪啦地往下掉,到嘴邊的話也哽在了喉嚨里。那五個指印更如刀子般狠狠地挖著她的心,生疼生疼的。巧兒伸出手,指尖顫顫巍巍地在半空中抖動,可是卻怎么也不忍心去觸碰一下。

“疼嗎?”憋了好一會,她的嘴里終于迸出了兩個字。

云中秀握著她的手心撫摸上自己腫脹的臉頰,搖著頭,溫柔笑道:“不疼,真的,就是看著有點嚇人。真的一點都不疼。”她又揉著巧兒的發心,在她耳邊用只有兩人能聽到的聲音,低語道:“傻丫頭哭什么,這一仗你家小姐打贏了呢。”

巧兒死死咬著唇,摸著她臉上一棱一棱的指縫印,整個身體都在不由自主地顫抖著,“騙人!騙人!小姐騙人!你答應過巧兒不會受傷的!你答應過的......”她的情緒有些失控,似是無法從巨大的悲痛中緩過神。

云中秀尷尬地看了看一旁也紅了眼眶的少年,將巧兒的手拿下,拍了拍她的肩膀,小聲說道:“進了馬車再說好不好?我有點累了......”

淚水模糊了視線,巧兒用手使勁兒地揉揉通紅的雙眼,見她雖然一面臉已經腫脹的不成樣子,可另一面卻是蒼白無比,強擠出一絲笑容的雙唇也有些干裂。

巧兒連忙上前接過那少年的位置,將她攙扶到馬車里。

馬車搖搖晃晃地駛動了。云中秀坐在里面,強打起精神對身邊的巧兒調侃道:“丫頭不簡單啊,竟然真的給你求見到了。說說,你是用了什么法子讓我們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召見你的呀?”

她的語氣一派輕松,可是巧兒卻越聽越心酸,她不住地搖著頭,不停地抹著眼淚。“都怪巧兒不好,太子不在府中我可以到處去尋找啊!如果能早一點......只要能早一點......小姐就不會挨打了!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啊小姐!巧兒應該不管不顧地沖進去,這樣就算再怎么樣挨打,也不會是小姐呀......”

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云中秀有些自責。是她千叮嚀萬囑咐,無論做什么事都不可以在陸謙面前露面。找其他人去做就好,千萬不要與他們一同回到云榮府。她怕,她怕好不容易才脫離陸謙怨恨的巧兒,會再一次成為他的眼中釘。可是走這步棋的時候,她卻忘了巧兒見到她這副模樣會有多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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