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奉茶
東西遞出,兩個女人相互看著對方,皆是一愣。
柳曼如有些詫異,她沒想到這個胸大無腦的女人竟然也會來這手。她還等著她再一次不分青紅皂白地破口大罵,自己也好順水推舟地撈撈人情呢
在她慌神之際卻被人搶了先,韓湘柔嬌媚的臉上揚起一抹笑容,那笑容有一種魅惑人心的力量。她親切地拉著巧兒的手,嗲聲嗲氣地嬌聲道:“妹子,這是姐姐的一點心意,全當作是見面禮了。”說著便把手里的翡翠鐲子塞到了巧兒手中,細長的媚眼似水星一樣地拋過來。
一見她如此,柳曼如可不干了,她急忙把那幾兩碎銀塞了回去。心一橫牙一咬,便將耳垂上那對晶瑩剔透的玉墜拿了下來。她拉過巧兒的另一只手,故作大方,“巧兒妹妹,這耳墜子是姐姐最喜歡的物件兒了,今日姐姐就大方一回送給你了。勞煩妹妹將姐姐喚醒吧。”
將那玉墜依依不舍地塞到巧兒手里,她抬腳就要往里邁,沒想到剛跨出一步便被人攔了下來。
這柳曼如是巧兒平生最不待見的人之一,想起初見她時的樣子,厭惡之情更甚。冷眼看著她,巧兒的嘴角扯出一抹輕蔑的笑容,隨后伸出一只手臂將她攔了下來,“我家小姐睡著了,姑娘請回吧。”這樣說著,她又將那對玉墜塞回到了她手上。
柳曼如豈會善罷甘休,她連忙縮回手,急急說道:“這玉墜兒妹妹已算是收下了,你還是將姐姐喚醒,讓我們姐妹見上一見吧。”
在她縮回手的同時巧兒也放開了手,“啪啪”兩聲脆響,那剛剛還是通體透亮的美玉已經七零八落地碎成幾塊。
柳曼如傻眼了,她的寶貝玉墜兒啊那可是和田美玉啊她沒有說謊,這對玉墜兒確實是自己最喜歡的。平時根本就舍不得帶,也就是最近幾日陸郎在身邊才舍得拿出來。她不想在那女人面前掉了身價。可是方才,她給那丫頭的分明就是一塊上好的翡翠鐲子,輸人不輸陣,她柳曼如豈能輸給這個草包?何況在府里的這幾日她已經了解了現在的情形,如今當家的不是她的陸郎,而是那個婦人
她臉上那心疼至極的表情韓湘柔看在眼里,爽在心里。冷哼一聲,她語帶嘲諷地說道:“咱們巧兒妹妹呀可不喜歡耳墜子。人家明明還給你了,你怎么就不接住了呢”
眼看著兩個像斗雞一樣的女人,巧兒輕柔著隱隱作痛的額頭,同樣將那翡翠鐲子塞到了它原本的主人手里,隨后作勢就要收回手。韓湘柔先是一愣,隨后也不敢多想立馬接在手里,恐怕自己也會像那個女人一般,偷雞不成反蝕把米。
將東西一一還回去,巧兒皺著眉,冷聲道:“我本是奉太子之命來照看你家夫人,這賄賂之事以后可莫要做了,今日我權當沒有看見。”隨后她又對著那個蹲在地上的女人,軟聲道:“姑娘可是聽清了?時辰不早了,還是快快回去歇息吧。”
巧兒一向是個善良的姑娘,雖然不喜歡那個柳曼如,可是見她此時欲哭無淚的模樣,心里還是些愧疚的。本想上前安慰一番,可是一想到自己家小姐,她強迫著自己硬起心腸來。本以為這樣就可以讓她們知難而退,所以這話說完,她便要轉身要進屋。可誰知身后“撲通”的一聲,卻讓她僵在了原地。
錯愕地回頭,只見那個眼含熱淚的女子,突然跪在了地上,她面朝的方向是寢房。還沒等她反應過來,那女子張嘴便哭天抹淚地說道:“姐姐,如兒知道你沒有睡下,可否讓妾進去見上一見。如兒保證奉完茶便立刻離開。”
她這樣說著,巧兒已經行了過來,眼看著云裳苑外已經有幾個丫頭探頭探腦地向這邊看來,她一邊跺著腳一邊拉著跪在地上的女人,“姑娘你快走吧,我們小姐是真的睡下了。”
在巧兒的拉扯下,柳曼如的哀嚎聲也越來越大了,“如兒保證日后會安分守己地侍奉夫君,只求姐姐見上一面,喝了如兒這口茶吧。”
這樣的情形是韓湘柔沒有想到的,從那個丑女人跪在地上,她便直愣愣地看著她,直到現在還緩不過神來。老爺不是說了,如果那婦人不知好歹回去便是,她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她搞不懂,坐在床上側身聆聽的云中秀也搞不懂。原以為那柳曼如遲遲不肯奉茶是故意的,如今她能來也是過來走一走形式,所以她才會讓巧兒去打發。可如今看來好像不是這么一回事兒
也罷,反正這下跪奉茶的人也不是她,既然她們想玩,那她就奉陪到底這樣想著,云中秀從榻上起了身。若是從前的她,碰上了這種事肯定會縮著腦袋往后退,可重活一回她才知道,并不是所有的事退一步都能海闊天空。只有勇敢地去面對,才能把命運掌握在自己手中
從寢房到堂屋,云中秀坐在那把支起的古琴旁,細長的手指略微撥動了幾根琴弦,她的聲音也隨之響起,“讓她們進來。”
淡淡的語調讓柳曼如松了一口氣,不管是玉碎也好,還是下跪也好,這女子今日她是非見不可的。為了陸郎,也為她自己。打小就和那男人一起長大,再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比她還要了解他了。那男人何嘗不想與那婦人和解,可是他身為一個大丈夫好面子,自然是拉不開這個臉面。他們也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只不過是因為自己,又或許是因為那日的一巴掌。如今她若能讓這婦人回心轉意,那陸郎自是不會虧待她。
這樣想著她便從地上起身,也沒理會和她一同前來的女子,只是臉上掛著悲戚的表情,邁著那蓮花碎步越過巧兒從另一側的門直接進了堂屋。
剛一邁進來就是撲鼻的清香,而這屋里的擺件兒,件件都是價值不菲的。單說她腳上踩的這棗紅色蠶絲編花毛席,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家所能擁有的。這樣想著她的腦子里不禁聯想到自己住的院子,雖然地理位置最好,可是這屋里的東西不比不知道,一比真是氣死人。何況那院子并不是她自己一個人擁有的。
恨恨地咬著牙,柳曼如趁那坐在古琴旁,仰望著窗外的婦人沒注意,狠狠地在那毛席上擰了幾圈,又用尖長的指甲深深地將身旁的紅木圓桌畫了個道子,心里才算舒服一點。
隨后她輕輕地輕輕地走到那女子身旁,微微欠身道:“如人拜見姐姐。”這柔順的模樣與方才那個一臉狠厲的女子完全判若兩人。
她的話音剛落巧兒也急急地追了上來,她的身后還跟著依然處在狀況之外的韓湘柔。快速行了幾步,那韓湘柔越過巧兒也來到云中秀身旁,她學著柳曼如的樣子對眼前的婦人微微福神,“湘柔拜見姐姐。”只是那甜膩的聲音聽的人不自覺地發冷。
此時正是黃昏,那金色的陽光透過朱紅色的雕花木窗,洋洋灑灑地鋪滿了一室,也落在了那一襲白衣的女子身上。
只見她微仰起臉,像是沒有聽見身旁的任何聲響,修長的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撫弄著琴弦。柔美的側臉翩若驚鴻,金色的陽光讓她整個人猶如九霄云外的仙子一般,高貴優雅,神圣而不可侵犯。只是她的眼神似是憂傷,直直地望向窗外,卻不知道究竟再看些什么。
柳曼如傾身向外望去,隨后皺著眉頭,輕聲地呢喃道:“姐姐在看什么這么出神?”
她這樣說著韓湘柔也順著她的目光向外看去,卻在這一瞬間對上了那個已經轉過臉來的婦人。那清冷的目光,沒有一絲溫度。韓湘柔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噤,隨后囂張的氣焰似是弱了下來,迭聲道:“姐姐姐姐在看什么呀?”她這樣問并不是真的想知道什么,只是下意識地想找些話題,好讓自己能更親近那個冷到沒有一絲溫度的女子。
掃了她一眼,云中秀收回目光,又對上在一旁打量她的女子,冷聲道:“不是想奉茶嗎?現在開始吧。”隨后,她看了看門外,似是忽然覺察到了什么,唇角扯出一抹沒有弧度的淺笑,“怎么連個端茶的丫鬟都沒有?老爺沒有替你們安排嗎?”
一句花戳到了韓湘柔的痛處,她纏了那男人幾次,想多要一些丫鬟,結果都被他打發了,說這事兒要找夫人這樣想著,她扁著嘴,嬌聲道:“姐姐不是答應要撥幾個勤快的丫頭給湘柔嘛,結果現在連個端茶倒水的都沒有。”
她這語氣里透著埋怨,云中秀也不氣惱,只是對不遠處的小丫頭吩咐道:“巧兒,去端兩盞茶來,順便去下房把丫頭們都喚過來吧。”
“是。”一聲脆響后,巧兒離開。
待她走后屋子里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柳曼如低著頭在想接下來的說辭,韓湘柔則暗暗得意,夫人還是挺待見她的。
可那剛剛還是冷冷的聲音,卻在這瞬間忽然變得柔和了起來,“曼如,你的額頭什么時候傷成了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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