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少女其實是一頭祥瑞多寶的……乳牛靈妖?”
葛賢并未第一時間去回答圓臉少女的問題,甚至都沒去在意什么丞相義女之類。
盯著少女身軀,不自覺的來回掃掠了一下。
盡管只一眼,卻已經讓葛賢感知出了她身上藏著多少件奇物寶貝。
“九十八件?”
“富婆!”
“這分明是修行界中真正的大富婆啊。”
葛賢心頭驚呼,怪癖萌發。
也怪不得他,實在是寶貝數量過于匪夷所思,這還僅僅是佩戴在身的,她這般等階身份的靈妖身上必定是有儲物寶囊的,誰又曉得寶囊內會有多少?
葛賢已忍不住開始謀算著,如何從少女處將這些寶貝奇物一件件騙過來。
甚至于,他下意識就做出了一事:下藥。
正好二人靠得很近,他針對性的釋放出了自己體內一點炁香,程度恰好比先前魅惑“狐女秋娘”時輕微一些。
這般手段,他倒是愈發的純熟了。
認識個“新的修士”,只要能被自己利用上,這廝第一念頭就是下藥刷好感度。
面上自然是毫無破綻,開始回答這名為“白富貴”的少女靈妖之問。
未說話,先搖頭,差點將旁邊瞧著的費腫嚇死,以為這少年貨郎想要陷害自己。
好在很快的,葛賢開口,詳說秘辛:
“回稟大人!”
“陸化龍夫婦發賣錢塘縣之事已經告吹……”
初聽這句,費腫很是失望,白富貴則露出慶幸之色。
倒也是難怪,她作為肅政廉訪司的副使,本就有著監察地方的職責,若自己任期中出現整個錢塘縣被賣掉的禍事,她即便真的是當朝丞相脫脫之義女,也少不得要吃一番掛落。
可惜她面上的慶幸剛浮現,下一刻就被葛賢殘忍碾碎。
“小的新窺得一樁情報,之所以錢塘縣無法再賣,乃是因為已提前被賣掉了。”
“甚至于整個江浙行省都已經被耶律天正,售賣給了邪神法脈永生教,作為報酬他將在此事后晉升至顯圣境,同時擔任永生教又一位靈欲大祭司。”
“為了鯨吞煉化行省疆域,耶律天正暗中幫助永生教各支進入省內,并建立一座座血肉祭壇。”
“這夕照山,正是據點之一。”
“古墓派掌門李媧,則根本就是永生教之人。”
“如今正在進行著的比武招親,將要開始的詭武大會,也是她煉制紅丸軍的陰謀。”
……
轟鳴!
五雷轟頂般的轟鳴!
當葛賢連停頓一下都沒有,一股腦將這些情報秘辛都傳音灌入二人腦海中后。
費腫,以及白富貴,都怔在當場,顱腦心魂內掀起驚濤駭浪。
嬰兒肥少女畢竟來頭大,道行也高。
眨眼驚醒過來,非但沒有將葛賢推遠放下,反而是用力將其又攝得更近些,二人眼眸幾乎是近在咫尺的對視了一眼。
葛賢所見,赫然是一雙充斥著祥云瑞霧的靈妖眸子,心知這是少女在以某種神通法術進行驗證。
這他倒是絲毫不擔心,因為這情報,真得不能再真。
果然,當二人分開些時,葛賢分明瞧見了少女臉上那濃烈驚懼、憤怒之色。
她本相乃是祥瑞獸,平素時性情溫和,極其仁善,能讓她憤怒到連一雙玲瓏牛角都泛紅,可見是何等喪盡天良之事。
葛貨郎先前也只曉得陰謀交易,具體細則諸如煉制之法,一概不知。
不過下一刻,他聽見了。
“真的,這竟是真的。”
“耶律天正好生可怕,縱然異化墮落,惡癖復蘇,竟也能瞞過煉成曲直神瞳的包大人。”
“要遭要遭,紅丸軍是永生教最惡毒的練兵秘法之一,在西周時便來過一回,沒想到被萬法教追殺多年,竟還能攢出煉制紅丸軍的資糧寶貨,一旦被他們將十八座血肉祭壇盡數點燃,頃刻間就會生出靈欲血云,接連成蓋世天幕,將整個江浙行省籠罩。”
“屆時血雨磅礴,所有凡人,還有飛禽走獸之類凡物生靈都將被污染成血奴,平素瞧來無異樣,可只要永生教動用秘法,就可全部控制。”
“其中有天賦者皆會在血雨刺激下覺醒,隨后轉化為紅丸血卒,匯聚成軍,可戰仙神。”
“我等修行之輩雖可抵御血雨污染,卻也難免要源炁大傷,道行減損……”
白富貴每說一句,葛賢面色也難看一些。
他這才發覺,形勢比他預料中的還要嚴峻許多倍。
永生教!
不愧是能與萬法教糾纏多年的邪神法脈。
都是收割,其余法脈要一步步來,永生教卻能一步到位,實在是兇。
他畢竟仍舊是底層修士,見識遠不如這些有來頭的“二代”。
葛貨郎先前的想法:收割好處后,拿著勢力秘冊、行省地圖,避開所有兇險,三兩日內出省。
若按照此法來動作,他也一樣要遭殃。
血雨一下,他能往何處跑?
正相反的是,這夕照山,倒是藏著一條生路。
也不知葛賢想到了什么,不經意間他瞥了眼夕照山下不遠處的錢塘江。
腦海中,諸念翻涌:
“迫不得已,我可遁入錢塘江,施那走蛟化龍之術,直入東海。”
“趁著龍族未曾反應過來時,即刻變作人族上岸,再沿著海岸線,去往隔壁行省便是。”
“這路徑,比我先前走陸路快了不知多少倍。”
“至于那一點兇險實則也算不得什么,即便真個被東海龍宮的龍族給撞見了,我就裝作是龍族野修,暫時投靠龍宮就是……咦,龍宮寶貝是不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多?”
就在葛貨郎思量后路時。
倏忽他身軀又被嬰兒肥少女,名為富貴的乳牛靈妖拽了過去。
這少女似是想到了對策,目光灼灼的盯著夕照山,露出欣喜之色道:
“我想到了,還有機會。”
“要煉出最完美的紅丸軍,永生教必須是同一時刻點燃血肉祭壇,現下他們還未動手,只要在那之前毀掉任意一座祭壇,都可破壞那靈欲天幕的形成,皆是朝廷必能反應過來,遣來一位拜了萬法教主的王族修士,施放赤烏法相,足可焚毀剩余的血肉云霧。”
“是了,此處就是最關鍵的陣眼祭壇。”
“那喚作李媧的永生教女祭,之所以要用陷阱坑殺詭武修士,不止是想爭搶頭功,更是要用此間眾多詭武修士的血肉來加強陣眼。”
“只要毀了山中祭壇就可,要快,一定要快。”
“我不是那李媧對手,而包大人必定正被耶律天正牽制,不過包大人之子剛從大都歸來,他拜的也是曲直靈神,且已在蛻凡境許久,擁有不止一門本命神通,正好能克制李媧和陸化龍。”
“如今他正在仁和縣尋覓靈地,欲建一座新的曲直靈神廟,我先傳訊給包大人,再去將他請來……。”
聽著白富貴一邊思量,一邊快速嘀咕。
葛賢心頭不由感嘆:好實誠的少女,好老實的祥瑞獸。
而此時,似乎是他獻情報有大功,也或者是他先前下的藥終于起效。
這少女忽而又目光灼灼,看向他。
其臉上、眸中,是沒有任何遮掩的欣賞看重之色。
隨后她便開口吐出很是出人意料的話來,先前費腫求而不得之事,此刻莫名就落在了葛賢身上。
“你這探子好生厲害,一人所窺秘辛,比我整個肅政廉訪司得到的情報都更重要。”
“本該重重賞你,只是如今我要去請包大哥過來,無暇與你多說。”
“你便先跟著費腫,待此間事了,再來論功行賞。”
“以你之天賦,道途仕途,皆可無比順遂……至少本使肯定會將你要過來,與我一同辦差,寶貝任你挑,官職也可連番跳。”
話罷時,這少女甚至親昵的拍了拍葛賢肩膀。
隨后那毛茸茸牛蹄一跺,氤氳瑞氣升騰中,這位官至江南浙西道肅政廉訪司副使的祥瑞少女,眨眼就要遁走。
可也就是此時,葛賢不要面皮的出手了。
似是情急,探手就將其拽住,隨后苦著一張臉道:
“大人!”
“非是小的信不過費腫大哥,實在是我太過弱小,如今還不曾入道修行,無有一物傍身,一時不慎興許就要身死道消了啊……。”
顯然,這廝沒有再繼續遏制怪癖。
終究還是沒忍住,對著少女下手了。
哄騙寶貝的手段頗為拙劣,一旁瞧著的費腫滿臉皆是鄙視之色。
但很快,變作羨慕。
蓋因白富貴連多想一下都沒有,話也沒說一句,隨手就從懷中掏出一方錦帕,塞入葛賢手中。
在其遁走后,才有傳音過來:“此為祥云錦,可騰空飛行,有護體威能。”
葛賢拿著等階不低的手帕法寶,硬生生頂著一道不懷好意的目光,將之塞入懷中。
事實上,白富貴還未走只是在嘮叨時,葛賢就已暗覺不妙。
果然,騙得一寶,瑞氣剛消。
葛貨郎稍稍一低頭,即刻就看見了一個滑稽可笑的壺中人,那一張滿是油花的丑陋肥臉,快被淹沒的眼縫中,怨毒之色根本無法遮掩。
不費任何勁,葛賢就猜到了緣由:
“先前我過來時,費腫這廝正拿著我的情報邀功,討好白富貴,只求能加入即將建立的新衙門萬法搜神司。”
“雖然不知道這衙門有甚玄奇之處,但既然費腫這般的老油條哀求要入,還說什么看守庫房也愿意。”
“毫無疑問!”
“這衙門,油水將無比充足。”
“以少女白富貴的身份地位,在新衙門中的官職,怕也不會低于廉訪司副使,而她又無比實誠,單純好騙,跟著這樣的上司豈不妙哉?”
“這貪婪無恥肥怪只怕以為那是板上釘釘之事,如今我出現,得了白富貴信重,粗暴頂了他的位置。”
“現下他只怕是恨我入骨,若是心狠些,說不定已經開始想著如何宰了我了?”
……
這些念頭閃爍過去時,葛賢果然見到原本還是乖巧壺中人的費腫。
忽而在“嘭”的一聲后,顯出自己那臃腫丑陋,油光四濺的肥怪妖身來。
連認真掩飾一下都沒有,大踏步朝著葛賢走來,同時陰惻惻笑道:
“葛兄弟好手段啊!”
“先前是為兄小瞧了你,真的當你是個僥幸立了大功的尋常探子,卻沒想到你還能窺來這等級別的秘辛。”
“既如此,你消息也當很靈通吧,當知曉萬法搜神司里面油水有多么豐厚。”
“其實為兄也很欣賞你的天賦手段,本就想著帶伱一起加入的,可你為什么……為什么要搶我的位置?為什么啊?”
最后一句,已是嘶吼。
旋即葛賢就見到一座腥臭肉山,朝著自己撲來。
雖說已有預料,可這一幕發生的還是太過于突然。
他也是沒想到這費腫,如此遏制不住心頭怨恨,白富貴剛走,他就發難了。
不用猜也可知曉!
這廝所生諸多惡癖中,除了貪婪好色之外,必也有嫉妒之類。
遭葛賢頂了位置,他心中妒火洶涌,直接被惡癖所控制。
好在葛賢早也有了準備,身處這個世道,又有前面多次獵殺的經驗,葛貨郎的廝殺手段絲毫不弱,甚至可說是超凡脫俗。
就見他先散發炁香,消弭這肉山心頭仇恨,同時喊道:
“費腫大哥慢來!”
“實不相瞞,葛賢也是反賊亂軍的探子,根本無法入朝為官。”
“現下我就要遁走,還望費大哥高抬貴手。”
“你若殺了我,必是瞞不過白副使的神通探查。”
這幾句,對于費腫來說既突兀也令他狂喜。
果然依言停下,警戒心大降。
下一刻他又聽見“費大哥你若想要獲得白副使歡喜”、“此事極為簡單,我有一法可滿足你”、“你且看我雙眸”這三句。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隨著葛賢體內法力狂泄,一如先前蠱惑催眠狐女秋娘那樣,費腫之心魂也陷入幻境之中。
那肥碩身軀,搖搖晃晃的蹲伏下來。
如一坨五花肥肉,攤在葛賢面前。
可憐這費腫,也是個廝混多年的老油條,老典吏。
卻從未遇見過“葛賢”這等人,這等斗法方式。
一時不慎,敗亡了個徹底。
他甚至沒來得及施放出“肥怪妖身”所附帶的幾種,諸如嘔吐、肥油之類的惡心妖術,葛賢了解后也慶幸下手及時,否則他確實會被惡心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