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不僅是端午,也是謝老夫人的五十壽辰。這日里早早起了,謝君瑞預備先去給謝老夫人請安拜壽,卻沒想到在他之前,顧雁歌已經領著全府上下的丫頭、使女在給謝老夫人拜壽。
謝君瑞一進去,只見滿園子的花花艷艷,都跪成一片,只有顧雁歌和謝老夫人一個坐著一個站著,謝君瑞不由得拿眼去尋他的杏雨。那日顧雁歌走后,謝君瑞好生費了一番功夫,才把哭得肝腸寸斷的江杏雨哄開懷了,現下謝君瑞最反感的就是顧雁歌。
忽然瞧見了在謝老夫人身邊跪著的江杏雨,正一身杏色的衣裳,披紗如水地跪在地上,如清水芙蓉一般,整個院子里的女子,在謝君瑞眼里,不過是把江杏雨襯托得更加出塵脫俗而已。
謝君瑞胸中一激蕩,就要走上前去,謝老夫人卻忽然咳嗽一聲,把謝君瑞給瞪在當場,謝君瑞這才回過神來,捱著顧雁歌,屈身拜在謝老夫人面前:“兒子給娘請安,愿娘身康體健、福壽綿延。”
謝老夫人樂得眼瞇成一條小縫兒,沖顧雁歌和謝君瑞招了招手道:“來來來,君瑞、郡主,趕緊坐下,丫頭們也都起吧,你們的心意我瞧著了,回頭都到管事那兒領賞去。”
謝老夫人一說,丫頭們臉上都露出喜色,又拜謝了一番,這才漸漸地散了。
顧雁歌這時才喚了扶疏來,把她畫的凈瓶觀音圖給拿了來,她親自捧在手里微屈著身子呈到謝老夫人跟前兒,謝老夫人也不管是什么,先扶了起來,連連道:“郡主,這可使不得,快快起來。”
“娘,今兒是你的壽辰,我縱是郡主,也是您的媳婦兒,有什么使得使不得的。”顧雁歌說著便把手中的畫遞了上去,接著道:“娘,送金送玉的,你也不缺那些兒個,我知道娘禮佛、信佛,前些時候我特意畫了幅觀音,就等著今兒送給娘。”
謝老夫人樂呵呵地接過畫軸,吩咐丫頭們把圖展開了看,江杏雨便和另一個丫頭一齊拿了畫,一個抽一個放。展開處紫光隱隱,金燦融融,底子顯得華貴無比,但畫中央的觀音,卻清致寧和,在華彩異常的背景下,似乎有種把人從六欲紅塵中拉出來的力量。
謝老夫人看了,連忙雙手合十,垂眼念了聲法號,這才細看起來:“郡主的觀音圖畫得真真的好,目光慈和寬廣,神態安祥平易,真真是得了觀音像的精髓。”
顧雁歌知道這畫像謝老夫人會喜歡,曾經也信佛,遍觀三山五岳,如何繪制佛像,自然也已了然于胸。聽了謝老夫人的夸獎,只是淺淺地抿嘴一笑,剎那間窗外的陽光恰照在她的臉上,燦如驕陽,光華萬千。
謝老夫人看了看顧雁歌,又看了看觀音圖,顧雁歌此時的表情,竟然和畫上的觀音有著異曲同工之妙。雖面目不像,但那份華貴之中的高淡寬廣卻是一模一樣:“郡主,君瑞能娶到你,真真是天大的福分。”
謝君瑞聽了心中卻一聲冷哼,方才他光顧著和江杏雨眉來眼去了,至于顧雁歌,完全不在他的視線范圍內。謝君瑞見顧雁歌呈了賀壽禮上來,才想起江杏雨也說過備了禮物,便開口道:“娘,杏雨這丫頭聽說也給你備了壽禮,郡主的看過了,咱們也來看看杏雨備了什么!”
謝老夫人瞪了謝君瑞一眼,卻終于還是沒有拂了兒子的意:“那就呈上來吧,讓郡主和我一塊瞧瞧。”
江杏雨此時卻有些扭捏,謝君瑞又在旁邊催了一句,江杏雨這才從袖里取出一個卷軸來,看來也是幅畫。顧雁歌看了心說真是巧啊,幸虧剛才手快,要不然這送禮都撞車,后送的如果壓不了軸,這場面就好看了。顧雁歌不由得開始想,這畫得是什么呢?
謝君瑞看了卷軸也是一愣,他完全沒有料到江杏雨也會送畫,這下倒好,明明可能把顧雁歌的比下去,但還是只能賣郡主的好。謝君瑞倒全沒想過,江杏雨會遜于顧雁歌,在他眼里,江杏雨哪兒都是好的,誰也比不上。
江杏雨跪在謝老夫人面前,略帶著些不安和緊張:“奴婢愿老夫人,永壽長春。”
謝老夫人先前當堂打開了顧雁歌的畫,現下又收到一幅,自然也要打開瞧瞧。遂讓丫頭拿了展開,顧雁歌看了畫上的內容,不由得心中暗笑,臉上卻極力壓住,半點不露。
只聽得謝老夫人看完道:“噢,也是幅觀音圖啊。”
江杏雨的觀音圖線條倒也簡單流暢,整體構圖也是極好的,手執柳枝,于云天碧海之上,飄灑出塵,只是一看眼神兒,就弱了氣場去,總也顯得小家子氣了些。謝老夫人自然不由得比了一下已經掛起來的凈瓶觀音圖,那寬廣高淡的眼神,絕對不是江杏雨這柳枝甘露觀音圖可以比擬的。
謝君瑞看了眼,心下也知道不好,他剛才瞧過了顧雁歌的觀音圖,那自然是氣象萬千的,江杏雨的畫,功力不弱,卻遜在氣度上。謝君瑞卻沒把顧雁歌往好處想,只是覺得這觀音圖也跟顧雁歌一樣,那么逼壓著人,好好的送禮,偏偏又讓他的杏雨受了委屈。
江杏雨心頭也無比難受,在身份上低出了十萬八千里去,竟然連送幅畫都要弱了場面,拿眼一抬,瞧向謝君瑞,那神色是無比的委屈與傷心。
謝君瑞此時卻不好說話,只能安慰地看了江杏雨兩眼。江杏雨沒能得到實質性的安慰,頭一垂淚光隱隱地,恰好露出半個側臉,讓謝君瑞看著淚珠卷著淺淺的光芒,從頰邊落下。
謝君瑞這個心疼啊,不能過去安慰,只能更加反感顧雁歌。顧雁歌在一旁看了好笑得很,這兩個人倒是委屈的委屈了、心疼的心疼了,來瞪她做什么,有這閑功夫,還不如好好的君憐奴一寸,奴愛君一尺。
顧雁歌看了沒說什么,倒是謝老夫人看不下去了,使勁地咳了兩聲,謝君瑞才回過神來:“君瑞啊,前頭的賓客也來得差不多了,你跟為娘一塊去吧,郡主啊,咱們走吧。”
顧雁歌應了身,便過去扶著老夫人的手,江杏雨這時也想跟上來,謝老夫人卻回頭看了一眼道:“杏雨,你就在后頭好好歸置歸置送來的賀禮,樣樣都歸置妥當嘍,要知道來送禮的,個個都是朝里有頭面的人,件件都得小心著。”
江杏雨委屈地垂下頭,久久地道出一句:“是,奴婢遵命。”便遙遙地看著三人離去,眼中盛滿了盈盈地淚水,那是她最愛的男人,那也是最愛她的男人,可是她卻連光明正大站在他身邊的資格都沒有,江杏雨的不甘之中,便添了幾分怨。
卻說顧雁歌攜著謝老夫人去前頭,謝君瑞跟在后面卻是悶悶的,前院的場面何其盛大,這時候在他身邊的,卻不是江杏雨。
三人到了前院,滿院的賓客紛紛給謝老夫人賀壽,一句句地道賀聲,讓謝老夫人笑彎了眉眼,顧雁歌則在一旁落落大方地與眾家女眷打著招呼。這時門外忽然傳,說是宮里的賀禮到了。
這話一落下,整個院子里可就安靜了下來,一個三等候,景朝沒有一百也有八十,一應禮儀都是從司禮監出,這直接從宮里出,這可是大大的得臉了。
這時眾人把眼睛齊齊瞧向謝老夫人,顧雁歌笑容淺淺地立在謝老夫人身側,大部分人這才想起,這位郡主可是深得圣心的,打小在宮里長大,連太皇和皇后都疼愛有加。
在場的,還有不少是跟恪親王打過交道的,當年恪親王可是出了名的好人緣,但凡是有人求到他門上去了,就算是天大的難事兒,也會想轍來相幫。在場的,自然也有不少是當年受過恪親王恩慧的,多少還惦記著恪親王的好。
不消多想,外頭送賀禮的太監排著隊,捧著賀禮進來,打頭的太監見了顧雁歌和謝老夫人,連忙喚道:“奴才見過老夫人,見過雁主子,老夫人,皇上著奴才給您送賀禮來了。”
謝老夫人一笑說了聲:“公公快快請起,老婆子過個生辰,竟然還蒙皇上惦念,真是罪過。”
“奴才還揣著圣旨吶……喲,雁主子已經請好香案了,奴才這就宣旨。”太監還沒進門前,顧雁歌就已經吩咐了扶疏去請香案,按照原主的記憶,依著皇帝對顧雁歌的疼愛,今兒理所當然是要有旨意的。
“……特賜三品誥命夫人……”整整一長串下來,就這句最實在,顧雁歌聽到這句,看了眼身邊早已經激動得不行了,要知道三等候爺論起來才四品,三品的誥命自然不會只有四品的候爺,看來封這是要封到一等候了。
“臣婦領旨謝恩。”謝老夫人顫著手接過圣旨,喜不自禁。這三等候,已經頂了大半輩子了,沒想到到了娶了個郡主媳婦兒,便轉眼就要升一等候了。
這下謝老夫人看顧雁歌就更可心了,而“第一公子”則正在一邊得意吶,眾人看過來羨慕的眼神正讓他飄飄然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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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們也弄個薦歌,有一首歌,給我們外表驕傲、冷清,心中卻依舊留著舊日傷痕的雁兒,哥哥的《明月夜,清凈地幾乎像沒有的背景音樂,那句:經過多少年只有我還在窗前,冷冷的黑夜在我身邊,沒有一盞燈,沒有一個等待的人,只有夜色依舊如從前。
好寬廣的寂寥,雁兒,夜靜無人夜深時是否也曾經這樣自問,哪一盞為她燃的燈,哪有一個為她等待的人!讀者們呢,愿這夜深時,有一盞燈總只為你們照亮回家的路,總在燈下,有一個徘徊等待著的人。愿大家在這塵世,獲得幸福,吾愿已足!)
寫完這段話,竟然發現自己眼里有淚水,不知為何,今日的凌晨竟然如此感性……你們呢,在安睡吧,做個好夢,最好還是一夜無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