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溪山莊依山而建,山因泉而得名,玉溪山的泉水早先就鑿了暗渠,以白玉青石鋪成,直接引入宮中,專供帝后飲用。這些年水量漸漸小了,有官員因得了一缸子玉溪泉水而痛哭流涕,淚謝皇恩。
那時候,顧雁歌聽了只是一笑,玉溪泉水在宮里雖然稀罕,可這水天長日久的流,便是建個大泳池子,天天換水的也夠使了。但入晚時,山莊送來了晚膳,并一道奉上了玉溪泉水沏的茶,這才明了玉溪泉水的妙用,茶湯色碧而甘芳,雖是極普通的茶葉且只投了四、五芽,卻更顯出了玉溪泉水的好來,入口甘綿悠長回味有香。
顧雁歌特意非常投入的用飯品茶,特意不去看那兩個人對眼兒,更無視江杏雨無數次投來的柔弱眼神,至于謝君瑞那欲言又止、欲語還“羞”的樣子,顧雁歌卻只當是沒看見,這二人竟還有臉在她面前眉來眼去。
茶眨巴眼的喝完了,顧雁歌叫來扶疏備香湯,然后抬眼一瞧,似乎才發現謝君瑞還留在屋子里一般,驚訝地道:“怎么還在啊,趕緊歇著去吧,天也晚了!”
謝君瑞卻聽說這位五公主最是記仇,而且性子那叫一個不敢恭維,理所當然地認為,顧雁歌應該去五公主那里說合說合。下午時,顧雁歌沒有勸住五公主,謝君瑞就一臉的激憤,卻不好在那么多人面前發作:“郡主,五公主那兒,還是去勸勸為好。”
“勸……那么大一巴掌扇在我臉上,我還可以忍得,可扇在五公主臉上五公主忍不得!”
顧雁歌說完暗暗暗冷笑,真是惜言如今,顧雁歌抬眼瞧著江杏雨,這姑娘今天怎么還沒啥反應呢!顧雁歌這正想著呢,江杏雨就抽泣兩聲撲了上來,顧雁歌扶額,這女人還真是經不起惦記:“郡主……”
顧雁歌一聽就頭疼,伸出手來捂著嘴瞇了瞇眼,似乎是極困了一般,連事著聲音也愈發倦懶了:“你也知道我只是郡主啊,那可謫公主,雖然平日里小五小五的叫著,可她與旁的公主身份是截然不同的。”
大事確實出不了,依著五公主的性子,最多就是折騰一頓,這回同來的那些王孫公了們,哪個不是把這位嫡公主捧在手心里。五公主只要沉得住氣,壓根不需要動手,更不用開口,有了今天這出,那些向來成天沒什么事兒做的王孫公子們,自然會來找麻煩,以搏取五公主的好感。
至于她么,原本可能是要勸上一勸,但是現在就打算看看戲,不出人命她是絕對不會伸手的,這二位就自個兒好好折騰著玩吧!
江杏雨跪在地上,似乎是還想說些什么,但謝君瑞看了顧雁歌的表情,卻一臉的憤恨,拉著江杏雨道:“杏雨,咱們走,咱們不求她。你是這么的好,這么的楚楚可憐,想來也沒有誰忍心為難你,大不了明天再去跟五公主道歉,五公主乃皇室公主,必定會用寬宏的心來理解咱們,一定不會見怪的。”
江杏雨被謝君瑞拉著,卻仍然回過頭來,沖顧雁歌露出傷痛萬分、悲切入骨的神情,似乎顧雁歌不幫她,就是犯了天大的過錯一般。顧雁歌只是挑眉笑了笑,便轉身進了屋里。
屋里早已經備好的香湯,顧雁歌把自己沒在桶里,渾身上下被熱水一泡,什么不舒服都消失了,長長吁一口氣,聞著水氣中撲來的芬芳氣,只覺得心情舒暢。
顧雁歌泡了澡,江杏雨又來了,柔柔弱弱地站在一邊,懦懦地叫了聲:“郡主……”
顧雁歌捧著送來的赤珠果,一顆顆往嘴里送,扶疏和凈竹在一旁侍候著,顧雁歌也不抬頭去看江杏雨,只是勾著如玉一般的頸子,低頭就著燭光看話本,翻頁時才懶懶地伸手揉了揉頸子,這才問道:“天晚了,不好好服侍郡馬,來我這兒吵嚷什么?”
江杏雨跪在地上,一聲一聲地開始哽咽,哭一聲就叩個頭:“一切都是奴婢的錯,奴婢不求郡主原諒,也不敢求公主恕罪,奴婢只求公主和郡主不要再生奴婢的氣,氣壞了身子亦是奴婢的罪過。”
顧雁歌一聲冷笑,來求情的,偏偏還要裝得無比圣母,抬了抬了個呵欠,也懶得再就會這個風都吹得倒的女人:“凈竹,送江姑娘出去。”
江杏雨被凈竹拉著走,一邊走一邊回頭道:“郡主,請您不要再生氣了,郡主……你若是還生氣,奴婢就跪在這兒不起來,你一日不原諒奴婢,奴婢就一日不起來,直到您原諒了奴婢為止。”
顧雁歌本是懶去搭理這女人,聽了這話氣不打一處來,親手推開了門,凌厲地看著已經跪在臺階下的江杏雨,高聲道:“你這是在威脅我嗎,愛跪就跪著,偏要扯上這原諒不原諒的。江杏雨……我告訴你,不是我不原諒你,而是壓根就從來沒把你放在眼里過。女人貴在自愛,若連自己都作賤自己,就怨不得別人任意作賤!”
聽了顧雁歌的知,看著那張不怒不喜的嬌貴容顏,江杏雨愣愣地在原地,淚流滿面地喃喃低語:“奴婢只是愛一個人,也有錯嗎!為了他,別說作賤自己,就是舍出性命去,奴婢也心甘情愿。”
顧雁歌俯下身子,冷冷地蹲在江杏雨面前,嘴角帶著一絲嘲諷的笑:“江杏雨,你不僅是個女人,你還是個獨個兒的人,你這樣低微地去求取那一點可能下一刻就會消失的‘愛’,你覺得這份所謂的‘愛’就能天長地久嗎?人心易變,今天的青砂,來日說不定有朱砂、紫砂,今日你與青砂是你占了上風,來日呢,你還能有這么幸運嗎?”
江杏雨聽了捧著胸口,只覺得疼得渾身上下直冒冷汗,她從來沒有想過以后,只知道她想要永遠這樣被寵愛下去。一聽了顧雁歌的話,不由得想起這樣的可能,胸口的疼痛便如潮水一般席卷而來:“郡主,奴婢只知道珍惜眼前擁有,卻管不得天長地久。”
顧雁歌聽了仰面大笑,笑到衣帶與發絲都凌亂的時候,才重新看著已經被嚇得瑟瑟發抖的江杏雨道:“如果曾經擁有過去后,如青砂還可以有妾室的身份而終,如我還有皇室之榮,正妻之位可靠,你呢你有什么?”
“奴……奴婢也會有孩子的,郡馬他與奴婢……”
顧雁歌不待江杏雨的話說完,忽然貼近江杏雨的臉,燦然地吐出一句話:“你永遠都不可能有孩子,永遠……”
江杏雨把嘴唇咬得發拍,淚珠子大顆大顆地滾落,眼神無比受傷地望著顧雁歌,痛徹心扉地道:“郡主,奴婢雖有罪,可是您不能奪去奴婢為郡馬生兒育女的權利,奴婢……”
顧雁歌冷笑著起了身兒,擦了擦眼角剛才笑出來的淚,俯眼看著江杏雨搖搖頭,轉身便要回屋,江杏雨在后頭又喊了一聲。顧雁歌頓了頓身子站在朱漆柱子旁,頭也不回地道:“你還知道自己是個奴婢么,謫妻無所出,一個奴婢有什么資格在這說,不能奪去你生兒育又的權利。江杏雨,我透句實話給你,你生兒育女的權利不是我奪去的,而是謝家奪去的,是老夫人賞賜的湯點親手奪去的。”
來獵場之前,偶然間去謝老夫人那兒,碰上了謝老夫人和大夫在談話,恰巧聽到這么一番話。幾個月的虎狼之藥灌下去,江杏雨的身子,早已經不可能有孕了,謝老夫人這招夠狠,一勞永逸啊。
江杏雨原本跪得直挺挺的身子瞬間塌了下來,失神地跌坐在地上,看著顧雁歌衣帶與裙角在夜風里飛揚,只覺得心跟這衣帶和裙角一樣凌亂,卻還是猶自不信地問道:“怎么會,怎么會這樣,老夫人連青砂的孩子都容下了,為什么容不下奴婢給郡馬生孩子,不是這樣的對不對,只要郡主同意,老夫人一定會讓奴婢生下郡馬的孩子,郡主,是不是?”
顧雁歌站在原地又是一聲譏諷地笑,側臉看關江杏雨連眼淚都哭不出的模樣,道:“這些日子你倒是不用吃那些湯湯水水了,你自己注意著些,看能不能懷上。我是在老夫人那兒聽說,幾個月用藥下來,你已經不可能再有孕了!當然,你自可以去試試,一個孩子都容下了,何怕再容一個。”
顧雁歌說罷就進了門去,想了想又道:“江杏雨,你和青砂是不一樣的,青砂有正正式式的名分,在宮里有籍有冊,將來抬房立側也有規矩可依。可你沒有,你的籍還在陳南江家,是賤籍妾室所生的庶女,按規矩……良賤不通婚,你這輩子說破天去,也不過就是個通房丫頭而已!原本徐徐圖之,倒也不是沒有可能,只是你太心急了!”
門“嘭”的一聲重重關上,一陣風刮來,吹得滿地的落花落葉,江杏雨零落的心,便也如這滿地的落花落葉一般,再也美好不起來。
(咂巴嘴兒,這章親們看了解氣不……)
(今日薦歌,哥哥的《紅顏白發,我最愛哥哥的兩首哥,一首是《夜半歌聲,一首自然就是《紅顏白發了,今天忽然想起了這首歌,每每聽起這首歌來,總覺得心里莫名地感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