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引春歸

第六十三章 蘭姑之死

第六十三章蘭姑之死

三月十三,皇帝賜下和離的旨意,先是示了宗親商議,然后定了三月十五的日子等著正式宣告。

在此這之前,津洲候先被連帝訓斥了,津洲候的面子就算再撐十年,也不如一個去世了近十年的恪親王。就算是津渡七洲的乓馬,當年也曾歸恪親王管轄,惹了恪親王這茬子事,津洲候只能領了這出。雖然津洲候也明白,皇帝是在借機削弱謝家,但是津洲候當然也不是白相與的。

圣旨還沒有傳下來,津洲候里卻先把謝君瑞就被開了籍,謝候爺則因為舊有軍功,自然不能動。謝君瑞被逐出了謝家,但謝候爺和謝老夫人自然還是會讓他留在府里住下,津洲候自然是個明白人,這時候自已不難,等皇帝來,那就失了先手。

津洲候上書皇帝,請求皇帝嚴懲謝君瑞,而謝君瑞以后和謝家也再沒有半點關系。而顧雁歌此時就在旁邊,看著皇帝和津洲候你一方我一語的交鋒。她實是沒聽出什么東西來,但皇帶和津洲候之間的角力氣氛,她還是感覺出來了。

皇帝這時候忽然看向正愣的顧雁歌問道:“雁兒,他既是傷了你,你來說他該怎么處理。”

顧雁歌一驚,連忙起身回話:“回皇上,此事既壞了宗室規矩當然還是要由宗親們來處理,至于雁兒么,聽憑皇上和眾位叔叔、伯伯們的安排,雁兒相信,叔叔伯伯們自不會委屈了雁兒。”

皇帝一笑道:“朕的好雁兒,就按雁兒說的辦,這事就交給宗親們,安平啊,你也回去先歇看,這些事怎么還你親自來,現在咱們都兒女忽成行了,要多些天倫之樂,少些奔波之苦。謝君瑞自個兒沒出息,也不是你之過,你長年駐扎在外,是朕誤了謝家,讓你沒有時間好好地教養他頂天立地,這才識了雁兒,也誤了他。”

津洲候連連說是謝君瑞有負君恩之類的話,顧雁歌只是在琢磨皇帝的心思,皇帝清早的叫她來,說是要讓她不要見怪津洲候之類的話。顧雁歌這時候不由得想,難道津渡七洲那邊的事情不順利嗎,要不然皇帝這時候肯定該把事做絕了,絕對不會還收回死手來。

帝王心思啊,顧雁歌仰頭望天,她無非是個陪客。

和離了,她也該是自由之身了,只是皇帝卻還要拿她來演戲,都得盡了江山天下的人,還天天琢磨些什么呢。

津洲候走后,顧雁歌就開始想著,該怎么跟皇帝說回恪親王府的事,正想著的時候,皇帝忽然笑著說:“雁兒,在宮里待悶了吧,雁兒自小就是個毛丫頭,還往外跑,這些日子還不得悶壞了。”

顧雁歌心說,皇上您真合適一句話,一半是天使,一半是魔鬼。皇帝看她的眼種并沒有那么單純,疼愛一點不假,利用也絲毫不虛,這就是帝王啊。她心里這么想著,臉上卻還是笑語盈盈的:“別說是我自小愛住外跑,就連太子哥這喜歡待宮里的,自打從邊關回來后,就不適應呢。邊關天大地大,人的胸懷也非著大了起來,心自然就大了,這宮待著就不適應了。”

“雁兒要是悶了,就回王府去住吧,宮里太小了,你們這一個一個的孩子,朕遲早都留不住。以后你們這群孩子,又可以在王府甲瘋魔了,有時候朕也羨慕你們吶!”皇帶今天這么配合她的話,顯示出心情很好的樣子,讓她有些莫名其妙。

細細想了想,還是等將來忱王回來了去問,跟皇帝在這扯閑篇,壓根就一個正經的字都問不出來:“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我們也就指著在皇上的大蔭下好好乘涼,別的自然就不用我們操心了。”

說了會兒話,顧雁歌回清歡殿,趕緊讓扶疏和凈竹收拾東西,叫上小五、小六一塊兒,等出宮門的時候,顧承憶竟也在外面接她。她看著顧承憶露出真切歡喜的笑,這個孩子真是有心的:“承憶,你消息可靈通了,怎么知道我們要出宮呢。”

“是我是我……是我送信去給承憶的。”六公主連忙湊過腦袋來討賞。

顧雁歌拉著六公主捏了捏臉蛋上的肉,笑著說:“知道你聽話,回頭出去玩一定叫上你。”

“啊……我就知道雁姐姐最好了……”

一行人笑笑鬧鬧回了恪王府,顧雁歌一下車,卻現恪王府氣氛不一般,遂回頭問顧承憶:“承憶,這是怎么了,怎么整個冷冷清清的,蘭姑呢?”

這時候蘭姑不是應該和管家一抉兒領著丫頭、仆從們在門口歡歡喜喜地迎接嗎?這會兒人倒是見看了,卻沒有半點歡喜的意思,反倒有些沉悶。

顧雁歌這一說,顧承憶耷下臉來,側過身去背對著她,似乎是抹了把眼睛似的,顧雁歌就開始有了不好的預感:“承憶,告訴我是不是出件么事了,怎么這些日子一點信也沒聽著?”

顧承憶這才回過頭來,淚眼漣漣地道:“雁姐姐,娘身子不成了,我回來的時候娘就瘦得只剩一把骨頭了,我還托次莊哥去請了宮里的太醫來,可是太醫也回天乏術。這兩日娘的身體是更不成了,雁姐姐,我求您去看娘一眼好不好,娘說她說想見見您。”

想見她,站在原主的角度上來看,這個女人很可恨,現在她卻只覺得蘭姑很可悲。看著顧承憶的眼睛點了點頭,溫聲道:“好,我這就去,你一個男子漢大文夫,抹什么淚。你這時候怎么能掉淚,你一難過你娘就更不好受。”

顧承憶連忙抹了眼淚,強裝著笑臉,五公主在旁邊也替顧承憶覺得可憐:“承憶,你別擔心了,沒了蘭姑,我罩著人,景朝有我盛容公主一天,我就讓你吃香的喝辣的,誰敢欺負你我攆了他,就算我幫不了,還有哥哥們呢。”

“承憶,以后沒飯吃了就來找我吧,不個讓你餓肚子的。”對于六公主來說,天底下最大的事,莫過于沒飯吃。

顧承憶勉強笑了笑,一張的哭喪臉,顧雁歌也不知道該拿什么立場勸,更不知道該怎么勸:“我去看蘭姑,你們先坐著,小五小六可別搗蛋。”

“知道了知道了,雁姐姐真羅嗦!”

顧雁歌好笑的看這兩小祖宗嫌棄的樣子,不由得搖了搖頭,轉身去看蘭姑。蘭姑住在偏院里,院子一顆大株的桃花竟然早早的開了,紅粉輕搖何其美麗。蘭姑就這么呆呆地靠在窗前看桃花,見她來了也沒起身,也沒問候,這倒不像是從前的蘭姑了。

“我以前,一直仰慕著他,但是他的眼里,心里從來都只有一個人。我奢望過一點點小小的東西,可后來卻現那一點點都不可能實現。她就像滿墻滿院遮天蓋地的長榮,把他全遮住了,他就誰也看不見了。”蘭姑聲音幽幽的,像是在和她說話,又像是在自言自語。

顧雁歌也找了個地兒坐下,揮手讓扶疏退到院外去,“蘭姑,你有什么話要對我說就說吧,我聽著呢。”

“郡主,你和他長得真像,有七分像他,有三分像她,都是這世上一等一的人。郡主,承憶也像他對不對,可承憶和你不一樣,承憶不是他的孩子,不是的。郡主……是我癡心妄想了,想在死后,求一個所謂的名份,就算是被人唾棄也再所不惜。”

顧雁歌聽著“他”和“她”,總不明白哪個是“他”,哪個又是“她”。只聽得蘭姑嘆息一聲,又繼續道:“可是我把自己想得太清高了,到頭來才現,名份兩個字空蕩匯的。郡主,承憶這孩子心地善良也聰明,如果可以,請您好好待他,畢竟他們那么相像。”

顧雁歌聽完,見蘭姑沒有再說下去的意思,就淡淡的回道:“如果你要說的只是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自從見到承憶的那一天開始。我就在懷疑,后來證實我的懷疑是正確的。”

蘭姑并不驚訝,又說:“我猜想你也該知道了,長得再像,有些東西還是不一樣的。可是郡主,有一件事,你不知道,這背后如果只有我一個人,連一天都瞞不住,郡主不是一直想知道是誰在利用承憶嗎?”

對,這件事她非常想知道,可景蘭姑這么有把握的打算告訴她,她反而有些擾豫,但有些事實總要去面對,“是,那么你知道嗎?”

蘭姑這時才回過頭來看著顧雁歌,笑了笑:“在天之為子,在地之獨尊。”

皇帝……顧雁歌涼涼一笑,她不是沒有想過,只是到現在還不朋白顧承憶這步棋是用來做什么的:“天意如何?”

“化腐草為螢。”

“謝謝你,蘭姑。”

“不要讓承憶知道,不要讓承憶看到我現在的樣子,郡主,承憶就交托給您了。”

蘭姑的身上流出烏黑的血液,眼耳口鼻沒有一處干凈,顧雁歌含淚點了點頭:“好,希望到天上,你見到父王時,把一切說給父王聽,父王心善,一定不會怪你的。”

蘭姑笑著點點頭,耷拉著腦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就這么七竅流血,嘴角卻帶笑的去了,那么悲烈的死去了。顧雁歌長嘆一聲,淚水遮住了視線,卻終吐出一句:“蘭姑啊,就算死,你也不肯說實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