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引春歸

第九十三章 熒出現了

第九十三章熒出現了

這一夜的春風之后,顧雁歌自覺得面對蕭永夜,忽然多了些尷尬,倒是蕭永夜自如得很,經常帶著她出去溜馬、打獵,日子好不暢快。漸漸的顧雁歌也舒心了,正當蕭永夜預備再去面君提親的時候,空來風這個詞兒被再一次搬上景朝的大戲臺子上面。

此時正值夏末,天氣悶熱得連知了都懶得叫喚一聲。街頭巷尾的人們各自在樹蔭下乘著涼,東家長西家短的說八卦事,而熒的事就是在這些家長里短里被傳出來的。

熒這個名字,恪親王在世時,是一支被神化了的隊伍,跟著恪親王出生入死,戰無不勝,當年恪親王凱旋時,每一回都要帶上熒,皇帝也總是親自宴飲熒。

在百姓們眼里,熒就是一道屏障,和恪親王一起守護著天下的安寧。當熒和恪親王一道消失的時候,恐慌從邊關一直傳遍了整個朝野。幸而有一干老將鎮守邊關,要不然景朝只怕是人心渙散,天下大亂,改朝換代也可能只是頃刻之間的事。

“聽說他們的火器最厲害,洞穿山河,天地變色呢。你說他們是不是神仙下凡,如果不是神仙,怎么可能改山改河呢?”不明所以的群眾又在開始神化熒了。

顧雁歌聽了有些奇怪,熒不是不會出現嗎,如果連恪親王都不知道熒在哪里,熒是不可能被找到的,除非他們自己要出現:“永夜,這事你怎么看?”

“雁兒,熒不會出現,看來回屹王是真的想通了。”

蕭永夜含笑說的這句話,讓顧雁歌不由得迷惑:“想通了,想通什么?”

眼見著到了恪親王府門口,蕭永夜笑著沖顧雁歌指了指,兩人便在花園子里一角坐下,丫頭們則掩著笑臉兒,遠遠地伺候著。蕭永夜瞧了四下一眼,這才解釋道:“回屹王去拜祭過恪順王妃,走之前來見你的那個晚上,你可還記得?”

點了點頭,她自然還記得,那天晚上不是還語氣沖得很嗎,這人倒也算有心,竟然還記得去祭拜恪順王妃:“我記得后頭,你們是一塊兒走的,怎么,你們后來說了些什么嗎?”

“按王妃的意思,墓碑上沒有刻封號之類,只是用了王妃的閨名。當時不知道什么意思,后來才記起,京中曾有傳言,傳當初王妃拒絕回屹王時,說的是一句‘倘死當還自由身,請君早來’。”蕭永夜不免慨嘆,當時這句話被看成不守婦道,如今卻漸漸的傳成了一段佳話,時間這東西啊真是奇怪。

顧雁歌笑了一聲,而后卻是久久的沉默,也不知道該說回屹王太癡情,還是該說她這娘親拿捏得太好,用一句關于嚴重的虛妄承諾,竟讓一個人思憶至今:“女人能活成娘那樣,真是風光,托付了父王,珍之重之,而來生又有這樣一個癡狂人,提起預約了。”

蕭永夜琢磨了下,卻是笑了:“雁兒覺得好嗎,那我連雁兒的來生也一起預約了可好?”

“這些虛無的承諾我不要,來生誰是誰還說不準呢,倘我生做男兒身,你也一樣,那你還要預約嗎?”

這句話讓觀念一直很傳統的蕭永夜沉默了,兩男的……怎么預約,果然像顧雁歌說的那樣實在是很虛無:“若同為男兒,便做兄弟,將來指不定一塊兒上戰場時,雁兒還有王爺的風采呢。”

“來生啊,如果許愿有用,永夜,來生我做你的女兒好不好。從降生的那一刻開始,寵愛、關懷、擁抱,親近得天生如此,骨血相連,多好!”顧雁歌忍不住“明媚憂傷”了一把,忽然覺得這提議還真是不錯。

蕭永夜傻眼了,忽然想起恪親王來……于是無語了,按這說法兒,上輩子顧雁歌豈不是恪親王的……

這沖擊太大了,蕭永夜一時半會兒還真受不了,但卻依舊溫笑著說:“好,我等雁兒。”

顧雁歌想想忽然“噗嗤”一笑說道:“永夜,你說將來要是有個女兒,她會不會上輩子也跟你說過同樣的話,然后這輩子才做你女兒的?”

蕭永夜本來就受不了,再一聽這話,徹底臉紅了,甚至連擱在石桌上的手也微微泛紅:“雁兒……我們在說正經事呢!”

調笑地看了一眼,她發現蕭永夜別扭起來的時候,還真是可愛:“好,說正經事。”

“皇上昨日如了我去,說讓我去迎接熒,熒已經由邊關的將軍領著回京,明日就該到京城了。看得出來,皇上很高興,而且昨日朝堂之上,出現了上請要給我晉王位的折子,這兩件事出現的太巧了。”蕭永夜倒是不眷戀這點兵權,但是這樣被奪走,似乎又有些不舒坦。軍人軍人,要是不能帶兵打仗了,還叫軍人嗎?

顧雁歌自然看得出來,蕭永夜有些不適應:“那你可愿意封王?”

封王,另一方面意味著,皇帝可能迫于壓力,要同意他們的婚事了。宗室里這天天鬧騰下來,皇帝也實在是煩心了,加上太后也在一旁應和著,皇帝就更加支應不住了,漸漸的也有了松口的意思。

“封王拜相,古來男兒的最終志向,我自然沒有什么不愿意的。只是帶兵多年,封王意味著以后不可以再論軍中之事,甚至不能打聽,不能出主意,心有些不著落。”蕭永夜心情很復雜,一方面高興能娶顧雁歌,一方面又丟不下守了十幾年的邊關。

緊緊握住蕭永夜的手,顧雁歌察覺得出,他的失落和他心里的不安,這樣一個馳騁沙場半生無敵的軍人,竟然也會開始失落和不安了。忽然間讓她覺得,自己是何等自私:“永夜,你放心,皇上要舍了你,天下卻失不得你,邊關更少不了英勇無敵的蕭將軍。”

這一刻,顧雁歌打定了主意,要去太后那兒說說,不能讓蕭永夜封王。其實,完全可以像宗室里提議的那樣,恪親王的爵位,孫襲婿不襲,親王的爵位本來就能亂給,封給外孫好歹還有血緣在。

蕭永夜聞言卻坦蕩一笑:“雁兒,倒是你想多了,當初我既能辭,如今怎么會舍不下,只是若封王完全不能議軍中事,有些困難罷了。”

辭了還能給,封王后軍中事兒可就不能沾邊兒了,顧雁歌心下也明白,這是在寬慰她。讓一個愛吃辣的人天天吃甜乎乎的菜,只能看著別人吃辣,一不能聞味兒,二不能問啥味兒,豈不是要難為死人了。

次日,蕭永夜出城去迎接“熒”,而顧雁歌則清早就進了宮里。

顧雁歌說得直白,太后聽完后,直接就明明白白的笑了:“果真是女生外向,咱們雁兒這可是還沒嫁過去呢,心就向著那孩子了。唉呀,將來你讓奶奶怎么辦喲,這小心思現在就撲過去了。”

“皇祖母,雁兒的心里最重要的還是您,您要是有什么事兒啊,讓我干什么都行。”顧雁歌這話自然是真心的,這中里誰是真疼她,誰帶著目的,她漸漸的也明白了。

話的真心假意,當然是一聽就明白,太后當然也聽出了顧雁歌的真心,拉著她的手慈祥地說:“好雁兒,奶奶啊不要你干什么,就要你把日子過得歡歡喜喜的,奶奶心里的大石頭塊兒就能落地了。”

顧雁歌和太后說著話,近午時,宮里的小宮女提了一句,說是熒到大殿前頭了。顧雁歌一笑安靜地坐在一邊喝著涼的梅子湯,她知道那不是真的,可太后不知道,拉著她竟然露出興奮的神色:“雁兒,陪奶奶去瞧瞧,這些孩子可多少沒見了,當年跟著你父王,沒少建功立業,可個頂個的不受封賞,都是些好孩子。”

于是太后拉著顧雁歌跟著一塊兒去,穿過幾道深長廊,到了大殿那兒,大殿前整齊地站著一隊做士兵打扮的人,熒大約有二百來人,但眼下的“熒”卻只有六十來人。

太后一看就高興起來:“這群孩子過了這么多年,習氣一點沒變,到哪兒都是這么規整,要是二小子還在就好了,也就二小子能帶得出這群人。你看他們在民間過了這么些年一點沒變,個頂個的都還是那么精神十足,看了就叫人歡喜。”

確實這群人站得比宮里經年行走的侍衛要標準好看,而且紀律嚴明,就算在軍中也是一支不可多得的隊伍。要把這群人和熒聯系上,也完全順理成章,可是顧雁歌愣是覺得這群人不像。也有可能是心理作用,她早已經知道了事實,認定了這些人不可能是,就橫看豎看都不像了。

“皇祖母說得對,父王屬下不帶弱兵呢。”

這會兒皇帝出來了,那一隊人齊齊拜倒,整齊如一地高呼萬歲,那氣勢和場面真是震撼人心,差點兒連顧雁歌都相信這群人就是熒了,皇帝自然沒有絲毫懷疑。

逐一掃了一眼,說了些拉攏、贊揚的話,皇帝私底下早就問過了津洲候和蕭永夜,以及當初的一些帶軍的將士,那些人都肯定了說是,皇帝就更不會懷疑了。

熒出現了,皇帝的手腳就打算伸得更長了,而且更無所顧忌了。顧雁歌含笑看著,心說這場面能算是壓軸大戲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