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引春歸

第一三二章 女人要笨笨的?

蕭老夫人過世的陰影,總算在孩子的一天天漸漸成長中逐漸平了,生與死,本來就是兩個極端,兩相沖融之下,自然要好過些。

四月底蕭永夜就該銷假了,現在的爭議是,該不該守孝期。朝堂上也分成兩派,一派說眼下正是需要蕭永夜的時候,皇帝剛登基,托孤之臣是少不了的,一派說景朝以孝為先,連托孤之臣都可以領頭不守,是不是以后所有的官員都可以以此作例。

皇帝頭疼,兩邊他都覺得有理兒,望向宗府和內廷,宗府和內廷自個兒內部也是兩面持平,哪還能給得出意見。最后自然要問到恪親王頭上,恪親王說現在他沒有參政、議政權,然后皇帝就傻眼了:“王叔,朕也是忙得一時沒想起來,明兒朕就讓宗府和內廷都遞折子,您還是先給出個主意吧,要不然侄兒這關就過不去了。”

恪親王笑,這熱鍋上烙著的樣子,倒是跟小時候一樣,急沖沖的脾氣全外放了,至今還沒學會收斂:“皇上,朝堂上有爭議,是多好一件事兒啊。您也別把臣弄到朝堂上去了,臣在后頭坐著,更合適。”

皇帝也不笨啊,學了這么多年帝王之術,聽得這話一琢磨,好歹是明白了,一拍桌子高興地說:“還是王叔有主意……”

次日,朝堂上繼續爭著,兩邊吵得臉紅脖子粗,皇帝這回看出味道來了,絲毫不頭疼,反而覺得有意思極了。皇帝么,坐太高了,不就這么點樂趣。

等臣子們吵完一看龍椅上,皇帝笑瞇瞇地看著他們,朝臣們心里齊齊一涼,只覺得腦門頂上跟貼著冰袋子似的,怎么就這么嗖跟地泛寒氣兒呢。

“皇上,臣等奏請奪情。”

“皇上,臣等奏請守期。”

皇帝看著繼續笑,說起話來跟春風吹過似的:“眾愛卿議完了,依著朕看是情說情有理,親說親有理,還是再議議吧!”

顧應無一聽滿腦袋黑線……這顧姓一家子的惡趣味難道是一脈相承的,這下好,連皇帝都跟著惡趣味了。明明眼下該拿主意了,這等于是在繼續挑撥著兩頭兒爭執下去:“皇上,以臣之見,此事何不問問恒王本人,奪情乃忠,守期乃孝,自古忠孝難兩全。咱們都是外人,怎么能替恒王做決定。”

皇帝咬牙,這孩手不等于是讓蕭永夜一人做思想斗爭嘛,那這滿堂的臣子做什么。到最后不管蕭永夜是要奪情還是守期,另一邊就得一門心思批斗蕭永夜。蕭永夜是誰呀,即是妹夫,又是托孤之臣,斗完蕭永夜,這群臣子還干什么,那不就得斗到他腦門上來了。

不成,堅決不成,皇帝打定主意,你們繼續斗吧,哪邊“占了上風”,咱就做個“圣明天乎”,往人多的地兒站:“安郡王這是把恒王往不忠不孝的道上推,選孝則不忠,選忠則不孝,這可得讓后人戳著恒王的脊梁骨罵。朕的臣子朕心疼,不能讓這黑名往朕的臣子腦袋上壓。”

這話說得滿朝堂頓時無聲,顧應無是無語了,打小一塊兒長大,皇帝的心思,多少知道些。這是即打算繼續看吵架,又打算告訴滿朝文武們一句話:“你們瞧瞧,朕多好一皇帝啊,多為你們著想呀,你們可要記著朕的好,為朝廷盡忠盡職,好好當差。你們對朕好,朕就對你們好……”

走出宮門,顧應無直接到了恒王府,看著恒王府的朱漆大門,上頭三個大大的銅字兒——恒王府。顧應無今天是真不想來,因為前段時間來得太勤快,被厭棄了……

“安郡王,奴才給您請安。”

在顧應無還沒決定好是進去還是轉身走的時候,門房眼尖地瞧著了他,連忙迎上來請安。顧應無心說,可不是我想來,我路過的你們家的眼太尖了:“嗯,起吧,門房不易,賞你倆兒我拿著買酒喝。”

門房棒著幾個碎銀子愣的時候,顧應無就走遠了,門房這才反應過來,心里一邊琢磨今兒太陽打哪邊升起來的,一邊高呼道:“謝安郡王賞。”

顧雁歌和蕭永夜兩人,這會兒正在院子里說著孩子的事兒,眼下都已近杯了六個月了,也該是時候給孩子議名宇了。兩人正腦門對腦門地在那兒商量,顧應無就進來了,一看這二位,又是忍不住地笑:“我說你們,也該膩味夠了,再不夠就得翻天了。”

“哥哥今天,不是又來調侃人的吧。”顧雁歌看著顧應無直笑,這話讓一旁的蕭永夜忍不住就有些臉熱,這不明擺著是在說他嘛。

顧應無看蕭永夜這神色,差點又把正事兒忘了,幸好關鍵時刻給記起來:“今天我可沒這意思,是雁兒自個兒貼上來的,可不能怪我。”

蕭永夜見顧應無似乎是有什么挺重要的事情一樣,便開口問話,也順便打披那點兒尷尬:“出什么事了,這會朝會剛下,不是朝中出什么事兒了吧。”

“您老還真是一猜一個準,真教你猜著了,這事朝會上剛商議過,沒有結果。這事兒啊,還和你有著關聯。”

顧應無一頭看著蕭永夜的反應,一頭還得想想該怎么說。

倒是在那頭安安穩穩坐著,正跟顧雁歌相視而笑的蕭永夜,沒半點疑問似的,一副了然于胸的神情。其實朝會上的爭議,他自己也曾經掙扎過,后來一想干脆不管了,正好借機看看皇帝和朝臣們怎么應對。

“奪情還是守期,這么些天了,也該有個章程吧。”

顧應無心說是啊,他也覺得該出結果了,可皇帝今天愣把事兒又繞回來了:“嘖,恒王干歲,現在您老人家可是朝里缺不得,孝道扔不掉,左右為難著,給咱們出了個大大的難題啊!”

“忠孝兩難全,那朝會上是個什么意思?”顧雁歌現在總算明白,忠教兩難全怎么會經常被古代戲文搬出來用,原來出現的頻率還真就這么高……

顧應無一笑,心說這詞兒可真合適:“你都說兩難全了,當然是這邊要全這邊的,那邊要全那邊的,兩難全了。皇上那就更有意思了,本來該給個章程了,頭兩天還自個兒急著,今兒倒好反而是又把事兒打回原型了。”

“就今天嗎?”顧雁歌一琢磨不對勁兒:“皇上昨兒去找這父王了,今兒態度就變了,該不是父王說什么了吧。”

顧應無一拍大腿,大叫一聲:“對啊,我怎么沒料到,得得得,你們倆別膩味了,趕緊的跟我一塊上王叔府里去。”

一聽這話,坐一邊的顧雁歌拍了拍肚子,看著顧應無笑得很燦爛:“哥哥,我可不好動,而且你也別去。你說你打聽皇上的心思做什么,自古來,帝王是最愛臣子猜心思,又最不愿意臣子猜心思。猜不對不好,請中了更不好。你這一去,可就有揭皇上老底兒的意思,你想讓皇上怎么看你,怎么看永夜?”

原本高興自己猜中了的顧應無,又蔫了:“雁兒,其實你可以笨一點,太聰明不好,不好……女人要笨笨的才招人疼,小心咱妹夫怕你。”

顧雁歌聽了抬起臉看著蕭永夜,聲音嬌脆地問道:“永夜,我可怕嗎?”

“嗯,確實可怕。”

顧應無一臉是吧,我就知道會這樣的表情,還勸說一句道:“是吧,雁兒,以后別什么事兒都明白透了,太傷人自尊了。“

顧雁歌一聽“噗”地一聲噴了,這話太耳熟了,顧應無同學……您不是穿來的吧。

“可怕才能鎮宅……”剛才蕭永夜還戲說她是鎮宅之寶,她就回了句,鎮宅的都長得怪可怕的,然后張牙舞爪的撲過去。沒想到這一問,蕭永夜還這么乖實的配合,拍拍蕭永夜,心里贊了句:乖相公………………

顧應無敗退,又手抱拳作揖道:“求你們倆了,饒過我這沒成親的吧,別在我跟前演恩愛戲了。后天永夜就該上朝堂去了,你說要是不給出個是非結果來,你當真自己請不成,到時候怕就真應了皇上那句——選孝則不忠,選忠則不孝,這可得讓后人戳著恒王的脊梁骨罵的話了。”

“皇上這么說?”蕭永夜樂,有日子沒見,皇帝也學會打太極了,這套話說得多動聽。

顧應無點頭,顧雁歌在一邊捂著肚子笑:“永夜,你守期吧,陪著我多好,期滿了咱們就找個借口溜了。”

這話說完,顧應無瞪著她說:“你倒是舒坦了,朝廷不好過。”

蕭永夜看著顧雁歌搖頭直笑,然后沖顧應無說:“別聽她現在讓我守期,今兒早上還讓我奪情,說是戲文里寫的權臣重臣幾乎都這么干,她啊是一天都能變三回。”

……默抉無語的顧雁歌,瞬間決定了一件事,不論兒子還是女兒,小名都叫三變……挺眼熟的哈,請參考太極“張三瘋”。

可憐的孩子呀,就因為你爹一時的不經意,就得了這么個以后比大名還響亮的小名兒,讓人是只知恒王的孩子叫蕭三變,卻不知蕭三變只是小名兒

卷二自由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