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顏何妨

第16章 踏浪逐情

晚膳,楊三爺為了款待妹妹楊氏和外甥們,佳肴美酒,頗為豐盛,擺了甚多谷雨從未見過的海鮮,還有當地名酒“將軍令”。

在楊氏的默許下,谷雨和王南夕都小酌了些“將軍令”。烈酒入喉,王南夕微蹙眉頭,用絹帕掩口,沖身側的閆世青嬌嗔道:“好辣。”

谷雨一杯下肚后,卻是覺得這“將軍令”比起大北山的“燒刀子”要綿柔許多,心道:就這?我一人能喝三碗。

楊三爺見她氣定神閑,笑問:“大少奶奶,聽聞你是從大北山金沙寨來的,想必能喝些烈酒吧?”

“我能喝……的也不多。”原本想照實說,見對面坐的王南夕只一杯就面色緋紅,猜想大戶人家的大小姐都是不能喝的,谷雨怕會顯的自己粗鄙,佯裝酒量不好,也喝不了許多。

“不能喝酒就多吃菜,我已有四五年未見世松了。之前你倆成親,因家中事務繁忙,脫不開身,我只讓犬子去了。今日一見,世松氣色好了太多,看上去已與常人無異了。真是覓得良妻,家興人旺啊。”楊三爺欣慰地看看谷雨,又看看她身側端坐的閆世松。

谷雨借著酒意,臉上浮起兩朵小紅云,笑得眉眼含情,說:“三舅父過獎了。”

楊氏笑瞇瞇瞟她一眼,心道:這野丫頭也算知道場合,到現在都只喊我夫人,不肯喊娘親。來到這邊,好吃好喝伺候著,也知道喚聲舅父呢。我倒白擔憂她再愣怔怔喊個“楊三爺”出來了。

楊三爺是生意人,見多識廣,jing通人情世故。先是將谷雨夸贊,又緊接著把王南夕吹捧一番,不偏不倚,長幼有序。

整場宴席和樂融融,谷雨吃得很開心,見仆人給自己斟滿酒,就又多飲了幾杯。還想再喝時,忽覺自己的腳被身旁的閆世松輕輕踢了兩下,扭頭看他,不明他是何意。閆世松瞄了眼她手中的酒杯,唇語示她:“莫要再喝了。”

谷雨臉色已經微微泛紅,像是抹了胭脂,嬌媚可人,心道:你自己不喝,也不讓人家喝。遂略帶不滿地用眼尾輕輕白了閆世松一下,眼角綿延出的情思像是只握著的小拳頭,往閆世松心口輕輕擂去。

燈下微醺的谷雨,卻是比此時房內任何一人都明艷動人,就連小她三歲的王南夕也被甩到了幾里地外。

閆世松被她白了一眼,心里卻涌起了莫名的情愫,不惱反悅。

宴席后,楊三爺交代路途勞頓,讓外甥們都早些回房歇息,又和夫人喚著楊氏去了自己臥房的堂屋里,繼續攀談。

閆世松帶著谷雨,閆世青領著王南夕,雙雙回到了二樓相鄰的兩間客房內。

谷雨進房就把窗戶敞開,吹拂著晚風,望向遠處的海面。夜幕下的海,深沉靜謐,海面上高懸著一輪明月,月光朦朧溫柔,看得谷雨心里酥酥癢癢,醉在其中。她解開兩顆領下的盤扣,露出細膩白皙的脖頸,感受著帶些腥咸的溫吞吞的海風,微閉雙眸,俯在窗口,輕輕哼唱了起來。曲調婉轉綿長,訴不盡滿腹柔腸。

閆世松坐在桌案前,手執書卷,眼睛卻偷偷望向了谷雨的背影。她俯在窗口望月聽海,而他坐在桌案前望她聽曲。

望的都是畫卷,聽的都是情愫。

二人正沉浸其中,忽聽隔壁閆世青的房內傳來了細碎人語聲,那邊的兩夫妻在交談。楊府雖是石木結構的樓宇,但由于兩間客房緊鄰,隔音并不是太好。隔壁里顯然已是壓抑了語音,在此間內,卻依舊可以隱約聽見那邊的話語,尤其是如此安靜的夜晚。

一嬌柔女子道:不要……今日好乏累。

一急切男子曰:你躺著就行,我來。

女子道:人家不要……

男子曰:哥哥的小心肝兒……

谷雨瞬間從夜風中回過神來,知是再等下去,更將不堪入耳,即刻佯裝未曾聽見異響,轉身快步走向門口,對桌案前的閆世松說:“方才吃太飽,我去海邊散散步,你困了就先歇息吧。”

說完,不等閆世松應她,便逃也似地出門,輕悄悄地走下樓去,與院門口的家丁交代了下,獨自一人順著潔凈的細沙路往海邊走去。

閆世松不放心她,隨后追出,跟在她身后百步遠,一前一后,走去海邊。

谷雨并不知閆世松跟在自己身后,像只脫籠的小鳥,離海越近越歡快。最初是走路,而后變成了雀躍,邊走邊跳起來嬉笑著旋轉半圈。落地時,腳踝上小小銀鈴沙沙作響。細沙道上,除了她和閆世松,再無旁人。

她在前方毫無察覺,閆世松尾隨在后,邊走邊暗笑:想必之前把你憋悶緊了,竟自在成這般樣貌。

一盞茶的功夫,谷雨來到了海邊的沙灘。楊三爺住的地處,海灘有一片全是淺黃泛白的細沙,上邊停放著兩三艘破舊的漁船。閆世松怕驚擾到了谷雨的心境,自己來到離她最近的一艘漁船旁,坐在沙灘上,凝望著她,想要護她周全。

谷雨站在沙灘上,被溫柔的海風和月色包裹著,耳畔充斥著一波又一波“嘩嘩”的海浪撫沙聲,那聲音撞擊著她的心口,再加方才多飲了幾杯“將軍令”,此刻已是覺得自己翩然若仙,欲長袖起舞弄清影了。

谷雨向四周觀望了下,未見到人影。偌大的海灘只有她自己,還有她沒有發現的坐在不遠處漁船側的閆世松。

谷雨一時玩心大起,抬手解起了自己的衣衫。待閆世松發覺她在作甚時,她已經脫的只剩底褲,肚兜也被她一并解下,和香云紗的輕薄襖裙襖褲一起疊放在身后的沙灘上。谷雨沐浴著月光,像是只傳說中的妖媚鮫人,在沙灘的淺浪間踏浪嬉笑,邊笑邊揚起臉,沖面前的大海喊話。

“大海,我是一只被人厭棄的小山妖!我只能說與你來聽了。”谷雨大聲呼喚著面前深沉的,能包容萬物的,遼闊海面,感覺世間任何人也比不上它寬厚,值得托付身心。笑著笑著,眼里竟然浮起了淚水。

“大北山的人都說我是山妖,我嫂嫂容不得我!”谷雨的呼喊聲淹沒在陣陣海浪和溫柔的海風中。

“世松哥也厭棄我……從不親近我……”谷雨的淚水終是淌下。

“你會不會厭棄我?倘若你心悅我,你就抱緊我吧……”谷雨張開雙臂,迎著月光,面向海面,緩緩地躺進淺浪里。

海浪翻涌,一波又一波的,極盡溫柔而有力地撫過她的身軀。谷雨將手指插入身下細細的白沙里,感受著那無盡的令她眩暈的浪花,任由自己的身體在海水里浮動著舒展綻放。

瞬間,海岸淺浪里綻開了一朵妖嬈曼妙的雪蓮花。

不遠處,閆世松看的怔在那里,頓了許久,兩行澀淚順著鼻翼淌下。

自己該怎么辦?誰能告訴我該怎么辦?

我心悅你,可是,我不能……№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