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顏何妨

第31章 濟世醫仙

谷雨“撲通”一聲,雙膝跪地,垂淚道:“夫君并不想休我,但是,宗族逼他寫休書,是他弟弟代書的。都說‘一夜夫妻,百日恩,百日夫妻,似海深。’他把宅院大門鎖住,誰也不肯見。眼下,我若再不管他,他就真沒救了。”

“醫好他,你們也做不成夫妻了。”老神醫面無表情。

“無妨,他能好好活著就行。”谷雨的淚水滴落在凍得通紅的手背上。

老神醫端詳她片刻,問:“你們以前可曾來找我看過病?”

“來過的,不過當時他未發病,您給開了兩付湯藥調理身體,說今后倘若再發病,還來找您。您的湯藥喝完,他身體全好了,全以為就此無事了,誰料到前些時日忽然就病倒了……正犯愁怎么治呢,他們家人就把我拖進祠堂,當眾寫了休書,趕出了宅院。我也只能半夜里來求您出診。”

谷雨說完,從手腕上脫下自己的羊脂玉鐲,雙手呈上,說:“老神醫,閆府趕我出來時,什么也沒分給我。這羊脂玉鐲是以前夫君買給我的,您先收著。倘若以后我發達了,有了財物,再來答謝您。”

“我一個孤老頭子,既無夫人,也無兒女,要你的玉鐲送與誰去?快些收起來。”白發老神醫說。

谷雨“咚咚咚”磕了三個響頭,抬頭看他,道:“我從大北山來的,爹爹死了,兄嫂不容我,自己投奔閆家埠而來,眼下又讓閆府休了,夫君若要再沒了,這世上就一個疼我的人也沒有了。倘若您能把我夫君醫好,我拿您當爹爹贍養,給您養老送終。”

老神醫問:“你夫家是閆家埠哪個閆府?”

“百川堂閆府”谷雨抹著眼淚回答。

老神醫扶起谷雨,問道:“你可是百川堂閆鶴桐的侄媳婦?”

“您老認識閆大爺?”谷雨訝異地問。

老神醫感嘆道:“他是我的故交老友……帶我去看看你夫君。”

繼而,老神醫帶上藥匣,隨谷雨來到仙鶴堂門口,問道:“你的馬車停在何處?”

谷雨指指那邊的爬犁,道:“沒有馬車,只有爬犁。”

老神醫定睛看去,卻見爬犁前趴著兩條體型彪悍的大狗,其中一只眼冒綠光,驚得頓時倒退半步,問:“那可是狼?”

谷雨扶住他,說:“不用怕它,這是我養大的,可聽我話了。”

老神醫還是有些忌憚,無奈地說:“你這孩子,我這把老骨頭了,卻讓我來坐這狼拉的爬犁。”

谷雨扶著他坐到爬犁上,拿出斗篷裹住他,自己站到他身后,牽起繩套,說:“您老將就下,以后我若富了,我肯定會趕著大馬車接送您。”

說完,拉緊繩套,一個響哨吹起,蒼狼和大黃狗拉著爬犁猛得沖進了蒼茫夜色中,向閆家埠奔跑而去。

半個時辰后,老神醫隨谷雨來到了閆府東院,由后門進入。

閆世松恍恍惚惚中蘇醒過來,隱約見到自己床邊站著一位白發銀須的老神仙,一時間沒能想起他是誰,目光落到他身旁的谷雨身上,怔住半晌,抖著手探向谷雨,問:“我可是在做夢?”

谷雨近前握住他的手,啜泣著說:“世松哥,我把仙鶴堂的老神醫請來了,讓他給你診治下。”

閆世松眼中噙滿淚水,道:“夫人,你受委屈了……”

“我無妨,你且不用擔憂我,你的病若能治好,我就有依靠了。”谷雨揉捏著閆世松的手,安撫著他。

老神醫坐到床前,拉過閆世松的手腕,置于床沿,將手指輕輕搭在他手腕內側的脈搏上,摒息感受著,沉默不語,卻漸漸地將眉頭鎖緊。這脈象……果然詭異的很。

半盞茶后,老神醫抬頭看向閆世松,詳細詢問了發病時的癥狀和這些時日的感受,心中已經有了個大概,蹙眉問:“你患病多久了?”

閆世松氣若游絲地回道:“自十五歲時得的,至今已有十五年。”

“十五年前,百川堂的閆掌柜閆鶴桐尚健在。那時,我雖云游四海,但每年會回到此地,與他小聚幾日。他與我乃是多年的摯友,卻為何不曾喊我來,與你瞧病?”老神醫問。

閆世松仔細回憶著,沉吟半晌,眼神中閃出一絲光亮,問道:“莫非您就是‘濟世醫仙’顧伯伯?”

老神醫點頭稱是,道:“徒有虛名罷了,不過是走的地方多些,見到的疾患也略多些。”

閆世松費力地講述著:“當年,我母親與大伯母交惡,大伯父曾與我父親說過,他有個四海為家的顧姓醫師老友,人稱‘濟世醫仙’。本想趁你來時,請來與我瞧病,卻被我母親一口回絕,說是信不過大伯父一家。并且母親認定,我得這病就是因大伯母從中使壞,給我下了降頭術。”

“降頭術?”老神醫起身走到桌案前,拿起毛筆書寫藥方,面色凝重,說與谷雨:“你讓無關之人先回避下。”

徐媽和老丁聞言,連忙轉身離去,東臥房內只剩了閆世松、谷雨和老神醫三人。

老神醫問閆世松:“你這兩個仆人跟著你多久了?”

閆世松思索一番,回道:“我五歲時,老丁先來的閆家,隨后把徐媽帶來了。”

“你覺得他們是否可信?”老神醫問。

“二十五年了,已經與家人一般。他們倆個很可靠。”閆世松說。

老神醫道:“倘若他倆可靠,就只留他倆在身邊照顧你,旁人卻別再接觸了。你母親說的話也不全錯,你這惡疾恐怕真不是病。我早年間去湘西時,在那邊曾見到過有此癥狀之人。”

此言一出,谷雨驚得雙膝一軟,跌坐在床沿上,愕然問道:“世松哥果真是被下了降頭術?”

“并非。”老神醫解釋道:“降頭術是種巫術,你夫君這雖不是病,卻也不是什么巫術,更像是中了某種慢性毒物。高燒不退是因身體被毒素激惹導致;渾身浮腫,是毒傷脾腎,水津積聚;吃不下飯,乃胃腸腫脹。倘若毒素排不出去,就會在體內慢慢腐蝕臟器。如若抗的時日久些,許是能排出些去,體質也逐漸好轉。調理得當,便能康復。這十五年來,復發若干次,恐是不止一次中此毒。”

此刻,連躺在床上的閆世松也驚愕了,真如老神醫所說,自己這不是病,而是中了慢毒……自己又是如何中毒的?十五年來,一次又一次。閆府上下并無他人中此毒,偏偏只有自己一人……瞬間,一股寒意從背后涌起,閆世松禁不住緊緊握住了谷雨放在身側的手。

“什么毒?您老可有法子解它?”谷雨緊張地問。

“眼下尚不知,恐怕也無法即刻清除你體內毒素,但我可以先開些解毒方劑,再慢慢調方。先保住性命,而后再究其緣由。只是,以后千萬不能接觸導致你中毒之物了。”老神醫邊交代,邊寫好藥方。

閆世松哀嘆道:“我只道事有蹊蹺,有人心懷叵測。為防萬一,才讓老丁把東院大門緊鎖。卻為未曾料到,這府內真有人恨我入骨……”

谷雨忍不住哭出來,俯身趴到閆世松身上,抽泣著說:“世松哥聽到沒,你有救了。”

閆世松抬手撫摸著她散亂的發絲,心疼地流淚,斷斷續續地說:“只是連累了夫人……”№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