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魯多如閃電般在森林中縱躍穿行,轉眼間就把其它狼人遠遠甩在后面。狼人子爵并不在意,身為整個領地最強大的戰士,他一向認為自己根本不需要護衛。
然而跑出數公里后,布魯多本就沉重的心頭陰云密布。
那個人類沒有任何氣味留下,說明對方有備而來,使用了專門針對狼人的藥物,這是狡詐人類偷襲時常用的伎倆。對于普通戰士很有效,可在黑暗戰將面前沒有太大作用,因為戰將很快會覺察到自己嗅覺的異常,從而追溯源頭。
就像現在,即使沒有氣味的指引,布魯多也能依靠那絲異常的直覺緊追不舍。但讓他不解的是,對方既然匿蹤而來,又為何公開挑釁?這和一般人族的行為大相徑庭。
前方依然不見千夜的蹤影,后面狼人則沒有一個能夠跟上來。雖然布魯多肯定自己追趕的方向沒錯,但心中仍是漸漸充滿焦燥。
狼人是山地之王,只有血族才能夠在速度上和他們一較短長。對手不過是個區區人類,怎么到現在都還沒追上。
忽然間布魯多就沖到了一塊空地上,而那個年輕的人類就站在空地中央,看上去竟是在等著他。
千夜淡淡地說:“你來得真慢。”
“人類,你是在侮辱這片土地上最強大的戰士!”布魯多喉嚨中發出威脅性的低吼。
千夜失笑:“這片土地最強大的戰士?從現在起,你不是了。”
布魯多憤怒之極,剛鬃般的頭發豎立,雙手十指伸出閃動寒光的爪刃。對面千夜已提劍在手,一劍當胸平刺過來。
這一劍不快不慢,可是竟讓布魯多產生了無法閃避的錯覺。狼人子爵咆哮一聲,雙爪揮舞,狠狠拍擊在劍鋒上。剎那之間,他感覺象是撞上了一座山峰。
東岳倒底還是偏向一邊,但是布魯多雙手上的精鋼護套也四分五裂。
千夜踏步向前,東岳順勢橫拖,劃向布魯多的腰際。
砰的一聲,布魯多又拍開東岳,然而這一次雙手的指背有一處裂開,滲出血滴。狼人子爵幾乎不敢相信,那把不起眼的重劍竟然能夠破開他的防御。
轉眼間東岳又換了個方向,再度斬下。
布魯多再無保留,全力對戰。
千夜的真實視野中,狼人子爵全身上下蒸騰著熾烈的黑暗原力。每一拳揮出,都有如原力炮彈出膛的爆發,每一爪劃過,都有環境原力向他爪尖匯聚,足以撕開堅韌的鎧甲。
東岳在空中揚起一道一道弧形劍幕,沒有特定的招式,看似信手揮出,迅捷輕靈。然而只有正面對戰的布魯多才感覺到了所承受的壓力,每一劍都仿佛推動著一座山峰當頭壓來。
狼人子爵感到自己的防御總會被從最弱的一環切開,而隨著那把重劍揮來的渾厚力量,卻鋪天蓋地般像要吞沒一切。在布魯多印象中,即使面對斯圖卡伯爵的強大力量時,都沒有這種恍若落入深海的無力感。
就在布魯多越來越感到抵抗艱難時,千夜驀地倏然退后數步,東岳緩緩高舉,從容道:“最后一劍。”
這個劍式平平無奇,似乎與之前沒什么差別。但是布魯多心中陡然升起無比強烈的危險感覺,世界仿佛晃動了一下,狼人子爵無比清晰地感到,以往給他強悍力量、來自大地的黑暗原力正瘋狂震顫著。
布魯多頸中鬃毛都豎了起來,他狂吼一聲,毫無保留地爆發出全部力量。熾烈的黑暗原力像被點燃,子爵身周亮起肉眼可見的黑火。
這時千夜一劍斬落,黑黝黝的重劍仿佛破開了虛空,鋒刃沾染上了若有若無的光芒,甚至無法形容它的顏色。
布魯多濃郁得好像第二層護甲的黑暗防御與淡淡劍芒一撞,如雪崩般片片破碎。狼人子爵隨即倒飛出去,重重摔在地上。當他掙扎著爬起時,身上厚甲忽然居中裂開,在他身體中央,也多了一條血線。
布魯多低頭看著身上的傷口,手微微顫抖。這一劍如果再重些,就可以把他的胸腹徹底剖開。他慢慢抬頭,看到千夜已經把東岳插在地上,手里多了一把短槍,正對著自己。
“開槍吧。”布魯多神態格外平靜,他不是第一次被破開防御,但即使敗在伯爵手下,身體也不像現在這樣完全無力。剛才那一劍不僅斬碎了狼人子爵的護身原力,好像還暫時切斷了和自然的聯系,使得他感覺格外虛弱,狼人引以為傲的恢復能力也絲毫不起作用。
“我要的不是你的尸體,而是歸順。我想,這在之前給你的信中已經寫得很明白了。”
布魯多的聲音很低沉:“狼人是不會投降的。”
“也許你看到這個,會重新考慮一下。”千夜把群峰之巔的徽章拋了過去。
布魯多接住那塊沉甸甸的牌子,臉色微微一變,他把徽章拿到鼻端嗅了嗅,眼神閃爍不定,緩緩地說:“你應該知道,我們奉行先祖之路的狼人,和群峰之巔的道路并不一樣。這些年來,分歧越來越大,所以我不會服從他們的命令。”
“群峰之巔并沒有下達什么命令。只是告訴你,我和狼人之間并非絕對的敵人而已。”說著,千夜笑笑道:“當然,我和你沒可能成為朋友,不過你可以帶領族人在我的領地上生活,只需要盡相應的義務,就象你對斯圖卡那樣。”
“這是我們的土地!”布魯多咆哮道。
千夜冷笑,“死人是沒有土地的,死狼也不會有巢穴。”
布魯多的氣勢慢慢弱了下去,他忽然向千夜所在的方向用力嗅了幾下,臉色大變,“非常討厭的味道!我在你身上聞到了鮮血的氣息!”
狼人子爵再次激動起來,眼睛漸漸泛起紅光。
千夜淡淡地說:“我是人類。”
布魯多懷疑地瞪視著千夜,同時也迷惑起來,那些吸血蝙蝠就算要耍陰謀詭計,也很少會咬定自己是個人類。
“力量就應該得到敬畏和服從,這不是你們狼人的信條嗎?”千夜道:“我取代了斯圖卡,得到了他的領地,也就擁有權力。除非你打算為他死戰到底,或者舉族遷居。”
這話聽上去似乎很有道理,事實上,如果千夜不是人族而是黑暗種族的貴族,就連狼人子爵本人也會同意他作為戰勝者的權利。
布魯多遲疑了,“我投降有什么好處?”
“你們可以維持現在的生活狀態。我不介意自己的地盤上有一支狼人部落生活,只要肯盡附庸的義務。另外,你們或許還能夠過得更好,如果愿意提供更多服務的話。”
布魯多喉間滾動幾聲低吼,隨后冷靜下來,說:“看來我的選擇不多。”
“如果現在躺在地上的是我,你才會有更多選擇。”
布魯多沉默片刻,才說:“我需要時間考慮。”
“可以,但是你只有一天時間。希望你明白,我既然能在這場公平的正面決斗中打贏,也就不會怕你回去召集士兵,更不怕多殺一些狼人。”
布魯多點了點頭,慢慢退后,轉身進了森林。
千夜也轉身離開,片刻之后,他坐在一株格外高大挺拔的古樹之上,向四周眺望。既然雙方說定了時間,那么千夜就會等足二十四個小時。
千夜不是很擔心狼人子爵回去后變卦,布魯多暴燥的外表下,實際上有一顆細膩的心。聰明人往往想的多,這是好事。但正因為想得多,聰明人往往也很怕死,更不會無謂地犧牲。所以千夜忽然發現,自己開始喜歡聰明人了。
反正還有時間,千夜準備到青峰山去轉轉,順便‘看望’一下鋒牙的老族長。這次在關口防線上插著十多根圖騰,代表了布魯多領地上的那些小部落,但是其中并沒有屬于鋒牙的圖騰,這或許已經說明了老族長的態度。
千夜從離地十多米的樹冠上一躍而起,直墜向下方的森林。在中途,他順手拉住眼前一根粗大橫枝,嘩啦一聲,樹枝齊根斷裂,而千夜已經把巨大墜勢化為平移飛,遠遠向青峰山的方向飛去。
就在這時,千夜忽然眼角余光掃到了一點不同尋常的東西。他咦了一聲,瞬時在一根樹枝上站定,取出大倍數瞄準鏡,向那個方向望去。
鏡頭視野中,是他從未想到過的景象。
在那個方向上,正有一輪巨大圓月緩緩升起,宛若夜幕上張開了一個皎潔的國度。在這幅宏偉而又神秘的銀白幕布前,一個女子正在起舞。
圓月的光芒模糊了一切細節,只有剪影,但正因如此,才把她驚人完美的身材徹底凸顯出來。
她在狂烈舞動,充滿最原始的野性。她的胸,她的腰,她的腿,都在以不可思議的頻率戰栗,抖動,雖然鏡頭中是無聲的世界,可是千夜耳邊卻仿佛響起了來自遠古的鼓聲。
她似是求索,似是喜悅,又似在哀傷,所有最濃烈的情緒,都通過無聲的舞姿表現得淋漓盡致。
她的肢體時而輕軟得不可思議,時而柔韌得充滿力度,每一下揮臂,擺腰,踢腿、彈胸,都是一記強勁鼓音,讓千夜的心臟以同樣的節拍隨之跳動。
千夜靜靜看了一刻,才收起瞄準鏡,右手東岳,左手幻之曼殊沙華,就這樣立在原地不再移動,等待著這個神秘女人的后續。
他知道,真正的麻煩來了。
千夜可不覺得自己隨手舉起瞄準鏡一看,就能夠看到這種景象。這個女人恰好吸引到自己的注意力,正好出現在鏡頭正中,這根本是一種不可思議的特殊能力。
她的本意就是要讓千夜看見。
在這個神秘女人面前,一味的逃跑只是自尋死路,倒不如沉著一戰,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千夜就那樣站了一刻,卻什么都沒發生。當他忍不住想要懷疑自己剛才是否產生了幻覺,耳邊忽然響起一個帶著些許喘息的誘惑聲音。
“你是在等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