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仗?就只為了這個?”少女的答案讓千夜感覺有些不可思議。這個活潑秀美的少女難道還是個戰爭狂人?
“當然是為了這個!打仗就有軍功,有軍功就會有錢。我已經問清楚了,大秦這次兌換軍功沒有限制。”
“這么說,你不是帝國人,是吧?”千夜問。
少女一驚,眼中頓時閃過危險之色。
千夜靠在控制臺上,雙手環抱,淡淡地道:“好了,把你藏在斗篷下的那把槍放下,它對我沒用。就是我站著不動讓你轟,也打不死我。”
少女遲疑一下,慢慢從斗篷底下抽出一把手槍放在地上,雖然樣子是手槍,卻比普通型號不知道大了多少倍,單槍口就足有拳頭大小。
這槍管粗的,讓千夜眼角禁不住微微一跳,莫名地想到了趙雨櫻那把‘開山’。這么粗大的一把槍如果威力和槍管尺寸相當,千夜甚至有些懷疑,一槍轟出的后座力會不會把少女的小手腕給折斷。
“我不想對你開槍,剛才只是,只是有些害怕。你帶我去黑流城,我還沒有付你船錢呢!”少女努力解釋。
千夜擺了擺手,說:“好了,這不重要。不過,你真的只是要去打仗賺軍功?血戰戰場很大,為什么一定要去黑流城?”
“因為只有那里才有大仗可打,那里才是適合我的戰場。”
千夜眉毛微揚,問:“你是哪里人,聽起來好象打過很多仗的樣子。”
少女猶豫了一會,說:“我是高胡人,今年十七歲。我在十歲時就開始上戰場。我們高胡人到了十歲,就是合格的戰士了。”
“高胡?”這個名詞有些熟悉,千夜猛然想起一事,驚訝地問:“就是那個專門出產戰士的種族?”
少女說:“我們高胡人天生就是戰士,也以此為生。我們沒有固定的家園,哪里有戰爭,哪里就是我們生存的地方。”
千夜笑了笑,說:“可是我聽說,幾乎所有高胡人都在叛軍一方。而我,屬于帝。”
“那是因為帝給的錢太少,而且還總是派我們去送死。我們是戰士,不是炮灰!”少女爭辯道。
“你說你是高胡人,證明給我看。”
少女遲疑著,慢慢掀開斗篷,然后解開上衣,露出里面緊身的戰術背心。她的肌膚是小麥色,并且有著柔潤光澤,不過吸引目光的是肌膚表面數道淡銀色線條,看上去竟象是原力陣列的紋路。
而且她的左臂是一半機械一半血肉,機件深入肌膚,已經和血肉連為一體。看來就是由于這種機械結構,她才會迸發出和體形不相稱的巨力,可以揮動近百公斤重的動力錘,也能夠使用威力奇大的槍械手炮。
“果然!”千夜心中釋然。
“你,你不會覺得我們是怪物吧?”少女有些忐忑地問。
“不會,我雖然沒見過,但至少聽說過高胡人。那么,告訴我你的名字。”千夜示意少女把衣服穿上,遮住了讓人觸目驚心的改造身體。
“我叫黑月,是族里最年輕的三級改造戰士!我可是很厲害的喲!”少女挺了挺小胸脯,很是自豪的樣子。
高胡人是一個奇特的種族,他們數量不多,在各個大陸游蕩,族人都是天生的戰士和機械師。高胡以改造戰士著稱,將原力機械與身體結合,從而創造出威力強橫的戰士。在這方面,高胡人遠遠領先于秦帝國。
帝國也曾秘密進行過多年的改造實驗,但最多達到二級改造程度,實驗體就會承受不住身體的劇烈變化而死亡。但高胡人最著名的改造戰士可達五級,那完全就是一具會行走,會思考的鋼鐵巨人,是純粹的戰爭機械。
經過多年實驗,帝國得出初步結論,高胡人的改造技術和他們與生俱來的特殊體質有關,而帝國人想要達到那個強度,至少是有潛力成為十三級以上戰將的強者,那也就失去了改造的意義。當年千夜在紅蝎時,曾經看到過這一結論,只是具體資料就沒有權限了。
黑月小小年紀,就達到了六級原力和三級改造戰士,實屬難得。
看到她確實是高胡人,千夜就相信了她之前的解釋。黑月應該確實是為了軍功封賞而來,沒想到血戰影響越來越大,如巨大漩渦,外緣已經開始漸漸涉及其它大陸,其它種族。
“如果你在戰場上遇到其他高胡人,會怎么辦?”
“當然是打。傾盡全力讓對手在戰場上死去,是我們高胡人對對手最高的尊重。”小黑月理所當然地回答。
千夜很有些無語,高胡人果如傳說中那樣,是個很瘋狂也有獨特信仰的種族。
浮空艇在深沉的夜色中飛行,有節律的引擎聲聽得久了,也就不覺得那么吵了。在一整晚的飛行中,黑月似乎不知疲倦,將整個浮空艇上上下下爬了個遍,只要能拆開的地方一定會打開看看。她甚至爬到飛艇頂的氣囊上去研究了半天。
千夜就靜靜站在控制臺前,數個小時都不動一動,只是偶爾調整一下浮空艇的高度和方向。
“你怎么可以一個人站那么久?”黑月不只一次出現在千夜身邊,很是好奇地問。
這個一刻也閑不下來的小家伙很不理解,為什么千夜可以那么長時間都不挪動地方,甚至也看不出來變化過站姿。每次千夜都是一笑而過,并不回答。
自從凝成血核,千夜忽然覺得自己似乎變得沉靜許多。那是等待著一個宏大世界在眼前開啟的沉靜。
永夜的鐵幕下刀光劍影,惡浪洶涌,北部一座小城寧靜如昔。作為大部分帝團的中轉樞紐,以及帝國雙璧的鋒線指揮部,或許是此刻人族領地上最安全的地方。
即使在鐵幕外,永夜的白天也十分短暫,不過是下午三點,陽光已經傾斜得好像下一刻就會落入地平線。
林熙棠在小城的青石大道上慢慢走著,身邊只跟了一名親隨。從指揮部到住處有一段路,他喜歡步行來回。城里穿軍裝的戰士比平民還多,不時有人停下來對他行禮。
忽然所有人都抬起頭望向天空,一道長長的白色云氣橫過半個城市,落入城南。這看上去像是一艘浮空艇高速飛行留下的軌跡,但是此時此刻,會如此張揚無忌直接穿過小城上空的只可能是一個人,張伯謙。
林熙棠收回目光,繼續向城南的居所走去。身后親隨人如其名,石言,默然跟上,不發一語。
他的住處實際上是一座按野戰風格布設的小型臨時軍營,中軍位置兩個大帳分屬林熙棠和張伯謙,往外是北府軍團及雷騎衛的營房,再外圍才是這次參加血戰的各個軍團高級軍官居所。
林熙棠走到自己門前,伸出的手突然停住,然后門自動開了。他看著那個穿著繁瑣而正式王服的男人,有剎那愕然,隨即笑道:“回來了?”
以張伯謙的性格,日常根本不會穿這種層層疊疊的禮服,他數日前離開永夜返回上層大陸,難道是去了帝都,還參加了大朝會?
張伯謙眉宇間一片陰霾,英偉的身軀矗立在那里,如頂天立地的山岳般帶來無比沉重的壓迫感。他一雙凌厲鳳目直直看進林熙棠的眼睛里,寒聲道:“這是怎么回事?!”說著一揮手把什么東西劈頭蓋臉地扔了過來。
林熙棠一怔,不等他伸手接過,那疊東西就在面前一尺處凌空停下,居然是一些文件,但制式不是外面通行的那種,而是三、四折的羊皮紙,偶爾閃過一溜原力光芒。這是帝國大臣們專用的奏折。上面附著的陣列其實是原力印章,表明了行文者的身份。
林熙棠熟知政務,僅一眼看去,就分辨出好幾個世家和朝廷部司的徽記,全屬于上位大臣和侯爵以上的勛貴。也就是說這些并非普通奏折,根本不該出現在這里,哪怕其中內容涉及需要執行的事項,也該下發抄送件,正本則封存于內閣檔案庫。
他伸出手,把那些奏折收攏在手里,也不打開細看,沉吟著問:“你從內閣拿出來的?”
張伯謙被他氣得笑了,“林熙棠,這些都是大朝會上彈劾你的奏章。”
林熙棠淡然道:“彈劾我?這不是很正常嗎?”從一介伯爵之子,走到今天這個位置,林熙棠可謂樹敵無算,經歷過不知多少血雨腥風,朝堂彈劾實是其中光明正大的手段了。
張伯謙尖銳地道:“那么就連你們帝黨中堅也跟著一面倒的彈劾你縱下克扣軍功,層層盤剝中飽私囊,擾亂血戰秩序,結黨打擊異己,也是正常的?”
林熙棠其實剛才就看到那幾個徽記都是新貴把持的部司,或者是親近帝室的世族。他一時沒有說話,沉默半晌,方才淡淡道:“朝堂之上分分合合,不過利益而已。我所忠誠的,惟有陛下。”
張伯謙冷然,“這些奏折里雖然沒有敬唐李氏,可不乏他們的姻親同年。”
林熙棠挑了挑眉,不明白張伯謙為什么突然說到當今后族身上,隨即就聽他問:“敕封我為青陽王,是你的主意,還是陛下的?”
林熙棠仍然沉默,過了一會兒才有點無奈地說:“有區別嗎?”
張伯謙的封號被定為青陽王,當然不是內閣偷懶沒有擬新字。青陽張氏一門四公,顯赫無比,然而張伯謙沉迷武學,少理俗務,他承襲的丹國公一脈,在張閥中并不主事。
張伯謙封王本就會對張閥內部勢力平衡造成沖擊,而帝室直接把張閥的象征,青陽兩字封給他,毫不意外地加劇了這一矛盾。至少在即將到來的帝國三年一次大祭典禮上,屬于張閥的那個位置,究竟是由青陽王還是現任閥主徽國公站上去,就會變成一個十分微妙的問題。
帝室的用心,無外乎給擁有了新晉天王的第一門閥添點麻煩,可這同時也是一個堂皇陽謀,就算張閥上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也免不得有一陣子內政不寧。
張伯謙一聲冷笑,“本來是沒什么關系。你當我去帝都干什么?你可知,椒房殿的那個女人想給我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