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松年頓時一怔,露出明顯訝異,他萬萬沒想到,自己帶著洞察之力的目光居然會被一名小輩不動聲色地擋下。∷四∷五∷中∷文
他若再加一把力,自然可以穿透千夜原力防御,但是白松年能夠和趙玄極平等論交,那等身份地位,一次出手未果,怎么好意思再做第二次。況且旁邊趙玄極望過來的目光已是頗為不善,難道他要向這個老對頭解釋,竟然不曾一眼看透那小輩?
白松年久經風浪,失態只是剎那,很快就恢復了笑瞇瞇的模樣,點頭道:“果然非同凡響,配得上趙閥給你的禮遇。”
“您過獎了。”千夜眉心微微一跳,不卑不亢地把這句姑且算是夸獎受了下來。
白閥趙閥兩支車隊齊頭并進,已經到了中軍大營之外。車隊在轅門外的寬闊地帶停下,只余趙玄極和白松年的座駕可以繼續駛入,其它車輛就不能再往里去了,就連趙君度和白凹凸也不例外。
中軍內最大的一個校場邊上早已搭好高臺,鐵衣衛林立四周,氣氛肅穆。
各門閥世家此次出來領軍的實權人物,如趙玄極等自然登臺落座,那些小世家、二三流軍團的指揮也在邊緣撈了個座位,門閥世家和大軍團的其余人等就只有在校場周圍入座。而千夜他們這些人的位置則是在高臺前的校場上,那里按照門閥世家的位階順序劃好了區域。
高臺正中央,屬于張伯謙的帥位上仍然空空如也。他雖然不在,場地上也無人高聲喧嘩,相熟的各家見面最多互相打個招呼,很少有人長篇大論地交談,此外就都在靜候封賞大典開始了。
千夜在趙閥的隊列里站了片刻,忽聽大營各處號角長鳴,蒼勁悠揚回蕩不已,直至許久方歇。
號角響過三遍方罷,緊接著就是三記鼓聲,場上所有人心中同時一凜,似有無邊威儀落下。
千夜心有所感,抬頭向高臺上望去,只見正中央的帥椅上不知何時已然多了一個英偉的男子。他只是坐在那里,千夜卻感到視野中有一座高絕山峰撲面而起,一時連氣都有些透不過來。
等鼓聲余音散去,張伯謙方緩緩地道:“此次永夜之戰,以血戰始,以巨獸之眠一役暫息,帝國上下可謂勠力同心,戰功赫赫。我大秦以武立國,歷來軍功封賞最厚。今日本王就代陛下嘉獎有功之士,以為諸軍將士榜樣。”
張伯謙聲音聽起來并不如何響亮,可是卻傳遍了整個帝國大營,讓所有人都聽得清清楚楚。而且他的聲音不只限于帝國大營,還在不斷傳向四面八方,越遠就越是響亮,到極遠處直是轟轟隆隆,如同海嘯雷鳴!
帝國大營外的荒野上,忽然從地下、草叢、林木間跳起數十個身影,滿地打滾,顯得痛苦不堪,沒過多久,就全都口鼻流血,氣絕身亡。這些都是永夜一方留下窺探軍情的密探,本來也藏身得頗為隱秘,誰知道會用這種方法送了性命。
此刻旁邊一名鐵衣衛送上托盤,上置大碗烈酒。臺上臺下人群中另有軍士穿梭往來,給所有參加典禮的人都送上一碗酒。
張伯謙端起酒碗,長身而起,環視一周,道:“所謂一將功成萬骨枯,我等今日之榮耀,實是無數袍澤以鮮血換來。是以在封賞之前,我與諸位同袍滿飲此杯,以為逝者祭。”
眾人皆是肅然,隨著張伯謙行禮如儀,隨后一口干了碗中烈酒。
這一大碗酒下肚,千夜頓時感覺一股火從腹內燒了上來,依稀就有些恍惚。有點模糊的視線中,不知不覺就浮上許多昔日戰友的面容,一時間只覺無比蕭瑟,惟有嘆息。
飲罷,張伯謙重新落座,旁邊一名將軍就送上一份名單。張伯謙接過名單,掃了一眼,點點頭,道:“此次對個人的封賞,將把血戰、巨獸之眠以及攻占永夜大營三戰合并計算,諸位可有何想法?”
無論臺上臺下,自然無人有異議。雖說各家子弟并非每個人都參加了這三次戰役,如此排名總有人會顯得吃虧,但全程參與者所冒風險是最大的,也讓人說不出反對的話來。況且這份結果肯定是已送往御前,并經皇帝閱覽,就算有人真有異議,也不敢在這種場合發聲。
張伯謙等了片刻,見全場鴉雀無聲,即道:“軍功第一人,白閥白凹凸,記一等功。”
他話音方落,白閥諸人即刻一片歡騰,呼聲如雷,臺上的白松年笑得眼睛都要瞇成一條縫,不斷四處拱手作揖,接受各方道賀。
此刻白閥風光,一時無二。
帝國一等軍功,需斬殺一名榮耀侯爵。然而榮耀侯爵幾乎是黑暗大軍地面戰場的最高統帥了,在三場大戰中,對方并沒有主帥陣亡,白凹凸能得封一等功,即意味著她斬殺了至少兩名侯爵級黑暗強者,以及多個次等敵人,最后累計成這份功勞。
雖是如此,也足以笑傲軍中。
帝功封賞最厚,一等軍功,已可換取八級原力槍械,或是同等價值的獎勵。
白凹凸依舊是一身古服素衣,老老實實地一步步登上高臺,自張伯謙手中接過一個鐫刻著金字的玉牌。這面玉牌即是軍功憑證,日后可以此向帝國國庫兌換相應物事。
在千夜印象中,白凹凸本是天地崩于前也不會變色的人物。可是此刻她站在張伯謙面前,接過玉牌時,雙手竟是在輕輕顫抖,明顯有些不能自已,不光讓千夜,也讓臺上臺下覺察到的人頗為詫異。
白凹凸失態也只是短短一瞬,轉眼間她雙眼就恢復清明,身上強橫霸道的氣勢再起。只是在張伯謙面前,這氣勢卻顯得頗為微弱,就像絕峰前的一棵小樹。
然而臺上一眾門閥世家的大人物卻紛紛點頭,白松年更是面有得色,笑得嘴都合不攏。張伯謙身為天王級強者,就是隨意站在那里,無需刻意,也是威壓懾人。
能夠在張伯謙面前放出氣勢,哪怕僅僅是一絲一縷,都是非同小可。白凹凸的前途不可限量一直被白閥宣諸于口,如今在眾多門閥世家和軍團宿將面前展現了實力,讓白松年臉上大有光彩。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對白凹凸表示贊賞,有些與白閥素來不合的相互交換的眼神中卻另有含義。在身份地位和實力都遠超自己的強者面前強行放出氣勢可是有失禮之嫌,若是換了心胸狹窄的人,此舉已是得罪了對方。
不管臺上臺上眾人心中各自有什么盤算,張伯謙卻是面色如常,即看不出惱怒,也沒有欣賞,似乎在他眼中,白凹凸與整個校場上的將士們沒有什么區別。
張伯謙只是點了點頭,道:“日后還須多為帝國效力。”
頒賞之后,按例應有幾句勉勵,張伯謙這句話則是中規中矩,沒有絲毫額外贊賞之意,不免令白松年略感失望。不過他轉念一想,張伯謙生性就是如此,對任何人都不見得會另眼相看,于是心也就平了。
白凹凸收起軍功玉牌,便有人引了她離開。
接下來,張伯謙又道:“軍功第二人,趙閥趙君度,記次一等功。”
此言一出,場上立刻起了不小轟動。
趙君度真正揚名還是在血戰后期,算起來他晉階戰將僅數月而已。血戰時因有天鬼鐵幕,是以參戰者多是伯爵以下,就算斬殺再多,功勞也是有限。其后巨獸之眠內雖有黑暗侯爵活動,但趙君度畢竟只有十二級,如此大的等級差距下,根本不太可能斬殺對手。
雖然人人都承認趙君度天資卓絕,但畢竟太過年輕,原力等級有限。許多人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夠登榜,還高居第二名。
帝國次一等軍功,需斬殺一名實力侯爵,如果趙君度取得這份功勞,必然是硬生生用數量堆上來的,那簡直讓人驚駭。數量多到這種程度,說明同級對手遇見了趙君度,恐怕根本就撐不了幾下。
聽到叫了自己的名字,趙君度從容起身,正了正衣冠,方才一步步拾級而上,登上高臺,站到了張伯謙面前。
趙君度這一亮相,臺上臺下再次掀起一陣嗡嗡私語聲。這位趙閥四公子名動帝國,可五年前開始壓制等級后,就很少出入各類社交場合,因此見過他本人的卻是不多。
此刻眾人親眼見了,無不眼前一亮,趙君度容貌氣度,皆是臻至極處,無論是趙閥的盟友還是對頭都暗叫了一聲好,深覺光是這份儀容氣度,就不愧年輕一輩第一人的稱謂。
站在張伯謙面前的趙君度卻是雙眉微皺,隱隱感覺到一層無形壓力,就連呼吸都不順暢,更不要說開口說話了。張伯謙今天并未刻意收斂氣勢,以至于僅僅是不經意流溢出的自然之威,已令趙君度受壓頗重,仿佛脊背上有一座山在緩緩沉下。
重壓之下,趙君度全身原力自然運轉,拼命抵抗,他忽然全身微微一震,頭頂一道青氣即刻沖天而起,凝聚不散,片刻后方才徐徐消失。
在坐的都是強者宿將,眼力見識不凡,當下就有人大贊:“好一道青氣!”
張伯謙亦是向趙君度多看了一眼,微微點頭,道:“根基不錯,以后也當如此。勿生驕縱之心,勿為外物所惑,守本心而不動。”
趙君度神色微動,行了個軍禮,道:“多謝殿下指點。”
張伯謙不再多言,把一面軍功玉牌交到了趙君度手中。這面玉牌上寫的也是一等字樣,只不過金字鐫文上多了一道銀色滾邊,用來和真正的一等軍功區分。
張伯謙不過多說了兩句話,可是高臺上眾人的神色就變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