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赫理整個人都陷入了一種別人不明就里的亢奮狀態之中。
不僅是因為她成功地從“隱心眉”身上收到到她需要的“材料”,給她畢生最恨的死敵嘴唇上涂抹了“失魂劑”——一般來說只要被涂抹三次就會讓被害者對下毒者言聽計從,哪怕面對著后者刺向自己心口的利刃,被害者也不會躲閃。
這種毒劑和其他致幻劑最大的不同之處就是它帶來的傷害是不可逆轉的,無法隨著時間的推移而使被害者的神志恢復完全清醒的狀態。
如果隱心眉(真的那位)讓腓烈南從雄獅廣場77號中保存的武器箱中取出的那盒萬能解毒劑還有剩余的話,或許情況還好辦點;可是為了讓嬰氏兄妹從植物人的狀態中蘇醒過來,這盒了不起的藥劑早就被用得干干凈凈,一點也不剩了。
腓烈南還曾經特意去過那家“淑女香坊”,隱心眉在他們從紅棕櫚群島返回之前特意提到過這家神秘的店鋪。
可是當他抵達的時候,這家店早就人去樓空,只剩下那塊寫著店名的四個字的破舊鐵招牌,在風中吱吱呀呀地響著,搖搖欲墜。
而赫理給“隱心眉”用的是失魂劑的最大劑量,只要她今晚再對這隱底蓮賤奴的嘴唇上釋放一次同樣劑量的毒物,這個奴隸這輩子就只能活成行尸走肉了。
難道腓烈南的吻就能解除嬰茉的初次中毒嗎?
不過從目前看來,腓烈南和嬰茉除了耳鳴以及偏頭痛這兩種不算嚴峻的癥狀之外,并沒有出現其他什么可怕的身體跡象。
真是不可思議!
這心甘情愿為了對方犧牲的飽含愛情的熱吻竟然還能解毒?
這是不是太勉強了?
不,絕不勉強。
我們要說不要小看真正的愛情,那不建立在肉欲和物質基礎之上的發自內心為了拯救而做出的犧牲,是造物主向人類的軀體吹入靈魂之時,而放在每個人心靈深處的最奇異濃烈的屬天之愛。
總之,這小小的奇跡發生了。
至于其他人如果也這么做,會不會同樣也能解掉失魂劑的毒,我們就不得而知了。
一切只看上天的意思。
那么,現在讓我們把視線再轉回赫理。
當她白天刻意地在鳳仙花園處閑逛流連之時,看見侍女們忙進忙出的樣子,似乎工作比平日里多了好幾倍。
赫理略略打探,便立刻得知賽瑟皇帝吩咐將自己的寢宮在日落天黑之前重新裝飾一番。
最令人目瞪口呆的是,皇帝要求換上特意定制的全套金絲蜘蛛床上用品。
這奢華至極的布料比同等克數的黃金還要昂貴五倍,由超過兩百余位全威盛凱技藝最精湛的繡工連夜縫制而成。
一批布料要采集一百二十萬根黃金蜘蛛絲才能紡織而成,巴掌大的一塊金絲蜘蛛布就足以在威盛凱鄉下買一塊面積頗大的農田。
這無上奢靡的極致寵愛,連皇后大婚時也不曾享受過。
更別說房間里還要擺滿從港口連夜運過來的來自國外大棚內所栽種的最新鮮的血紅玫瑰、濃香肉豆蔻、粉紅倒垂蓮、威靈仙葉以及夜色百合。
賽瑟這么囑咐下去,簡直是赤裸裸地像世人宣布,朕今晚要徹夜不眠,定要將某位天下最幸運的女子寵愛上天。
赫理聽到了這個消息,心里又狂喜又嫉妒,在這冰火兩重天般的情緒的刺激下簡直要發瘋。
她跌跌撞撞地返回康乃馨宮,連皇后問她關于金絲蜘蛛的事情都懶得回答。
赫理從沒像現在這樣覺得皇后那么無能膽小又討人厭,當狄嘉雙眼驚恐無助地追著她打聽皇帝寢宮的具體裝飾細節之時,赫理恨不能一巴掌扇過去讓她閉嘴。
“陛下,我今天白天打聽了一天了,該說的都說了,”赫理生硬地說,“現在我想要回房睡覺,我太困了。如果您還有什么不知道的,請您問其他人吧。”
說完她就急急忙忙轉身離去,根本懶得看皇后又氣又怕的表情。
赫理迫不及待地返回自己的三層小樓,將自己反鎖在家里。
對賽瑟如火一般燃燒的愛欲,對隱心眉瘋狂的嫉妒和憎恨,以及對即將到來的魚水之歡的濃烈貪戀,讓她整個人氣喘吁吁,頭暈目眩。
于是赫理把自己整個人深深地藏在被子里,像個發高燒的病人一樣在床上不住地打著哆嗦。
現在是下午四點鐘,大約還有七八個小時,她就能憑借著那隱底蓮奴隸的鮮血和死亡,踏上那令她夢寐以求、朝思暮想的黃金高榻。
一切她都已經計劃好了。
赫理急不可耐地等著黑夜的降臨——她預備了那么久,就是為了今晚。
不用換上任何人的臉皮,不用蜷縮在任何一處骯臟的角落,只要她能堂而皇之地睡在寢宮里,爬到賽瑟的身邊,她就大功告成了!
只要她赫理能做到這一步,后面的一切都會順風順水、手到擒來。
到時候,皇后的寶座也是她的,威盛凱帝國是她的,更重要的是賽瑟也會只屬于她一個人。
她要消滅每一個被賽瑟碰過的女人,不用說那些妓女、演員、戲子、公主、嬪妃、歌姬、舞女等等,更重要的是,隱心眉和皇后這兩個有史以來最大的障礙,她必定要毫不留情地用最殘酷的刑罰將她們虐待致死。
皇后占據了赫理想要的全部榮華與富貴,而隱心眉奪去了皇帝整個身心之中給女人留下的為數不多的全部關愛和憐惜。
赫理在激烈的情緒昂揚之中,不由自主地睡著了,這時暮色已經悄然而至。
夕陽最后一絲光輝即將被暗夜無情地吞噬,藍色的新月閃爍著逼人刺骨的冷光,仿佛死神將它那殘忍的奪命鉤遺忘在了無邊的天際之上。
嬰茉和腓烈南惶惑不安地看著蒼茫的夜色,自從昨晚之后,他們沒有再度親昵或者是擁吻,各自陷入了不同的沉思之中。
夜幕開始降臨之后,嬰之白則剛剛秘密地從雇傭軍營地處返回鳳仙花園,除了皇帝,沒有人知道他去那里做什么——啊不,我們說錯了,還有另外一個人也知道。
皇后恐懼地等待著天黑,腦海中全是自己的丈夫和君王與別的女人歡愛癡纏的可怕畫面。
除了這些已知的或者是未知的男人和女人們,威盛凱帝國的主人,也是這場愛情與陰謀的最大受害者與顛覆者——賽瑟皇帝同樣對晚上即將發生的事而感到心煩意亂。
這場大戲是他借著隱心眉的名義而一手策劃并且親自下場演出的。
賽瑟從來不覺得赫理對他造成了什么傷害,但是當他一遍又一遍對著不是隱心眉的嬰茉扮演著那個癡情的皇帝之時,他猛然發現到了自己的可惡與可悲。
是他一直孜孜不倦地把她從國外追捕了回來,是他把她送進了噩夢之煉,是他仍由桑階玷污了她卻不加以嚴懲,是他憑著她右肩頭的槍傷而從石室的伏擊中活過了一命,是他因為憤怒和自私幾乎將她當成妓女一樣再度玷污,是他詆毀了她心中唯一的希望和約定,是他親口宣布了要把她處死在第三營地的決定。
而當隱心眉終于要嫁給她選定的那個男人之后,他賽瑟卻因為她僅僅沒有在肉體上臣服于他,就偏激地論斷那個比他小了整整九歲的少年根本不可能給她想要的愛情。
他到底一直在做什么?他怎么那么可惡?
賽瑟在這段時間內,不止一次地覺得自己簡直比桑階和赫理還令人發指。
是他一次次地把向自己求助的隱心眉,親手拋給了死亡、恐懼、孤獨、凌辱,最后逼得她投入別的男人的懷抱。
他唯一做得不錯的就是大概就是連續替她涂抹復活藥膏了。
一想到這里,賽瑟又感到一陣揪心。
因為他發現自己不止一次地懷念她嘴唇的滋味和全身的觸感。
也許這是他前段時間著魔一般在女人堆里發泄的另一個潛在因素吧——他一直不由自主地尋找著能令他再度感覺到她的所有人和事。
賽瑟什么時候也成了一個自我欺騙的騙子?難道他也是被她傳染了?
他發出沒人聽見的嘲弄笑聲。
而現在,他就只能用一張張人皮面具來對自己聊以**,假裝她還是屬于他的。
這出令人痛苦的大戲,其實從頭到尾只有他賽瑟一個人在出演,而真正的女主角此刻已經遠在天涯海角,即將嫁作他人妻。
所以賽瑟一直是對著隱心眉的幻影在演戲罷了。
“隱心眉。”
皇帝在昏暗的寢宮中,嘶啞著嗓子念出這讓他愛恨交織的三個字,心如刀絞。
終于,黑夜徹底籠罩住整片大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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