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心眉沒費什么力氣就從蓮花的口里打聽出她想要知道的全部消息,甚至比她原來指望的還多得多。
得知嬰之白的消息完全令她喜出望外,蓮花把自己聽到的他和藍魔的對話一字不漏地全部告訴了隱心眉,還詳細地描述了那個奇怪的夜晚,自己是怎么被嬰之白用重金包下,之后卻蓋著棉被唱了幾乎大半夜的歌。
隱心眉反復詢問蓮花所遭遇的那兩位男子的相貌,神態以及說話語氣。
“你確定其中一個叫嬰之白,另外一個叫藍魔?”
“確定,我就當時就坐在他們旁邊,挨得很近,比和大人您靠得還近呢;我聽得清清楚楚。”蓮花說,“那位叫嬰之白的大人比您高,非常英俊,皮膚很黑,眼神很兇說話也很兇,一看就是個有派頭的大貴人,外國人,肯定不是賈拉爾人;那個叫藍魔的長得鬼里鬼氣,一張臉比裹尸布還白,一雙眼睛就像鬼火,差點沒把我嚇昏過去。”
大概是隱心眉放下面罩之后的臉讓蓮花感到心安,這位年輕的大人雖然冷冰冰的又不茍言笑,對自己看起來也沒什么欲望,可是只要對方的眼睛總喜歡往蓮花的胸口飄,那么她就覺得自己還有戲。
隱心眉已經知道了所有她想從這陪酒女口中得到的,于是她打斷對方滔滔不絕的奉承和諂媚,“去照顧我的馬吧,這里不需要你了。”
“可是——”蓮花一臉驚訝,怎么又是一個對她肉體無動于衷的客人。
隱心眉當然知道蓮花心里在想什么,所以她想趕快把這個女人打發走,免得糾纏不清,露出馬腳。不過她也實在同情這位可憐又美麗的老板娘,她情不自禁地想到,如果蓮花出生在別的國家,是否境遇就不會這么悲慘。
這個女孩才二十多歲,可是卻嫁了一個靠著出賣妻子肉體來招攬客棧生意的六十多歲老頭子,當隱心眉聽到,在嬰之白離開客棧之后,整個鎮子被哥柏游擊隊和血手輪番襲擊掠奪,導致客棧老板不得不讓自己的妻子蓮花輪番陪睡這些強盜和殺人犯,才能換取整間棧子的茍活殘存時,她對蓮花最后的一絲鄙視也全部消失殆盡了,只剩下女人之間深切的憐憫。
可是隱心眉眼下除了多給蓮花高出常規價格幾倍的金幣,眼下什么也不能為她做了。蓮花看著隱心眉賞給她的那鼓鼓囊囊的錢袋,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等一下,”她一把拉住蓮花的手,后者正準備依著隱心眉的吩咐去馬廄,“我給你的錢足夠你自己另外開一間客棧了。離開這個地方,或者是找一個疼愛你的丈夫,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蓮花臉色震驚,她張了張嘴似乎想說什么,不過隱心眉卻揮了揮手把她打發走了。
按照隱心眉的計劃,她打算今天還是晚上出發,蓮花告訴她原來嬰之白住的那間客房是整個棧子最漂亮的一間,只是現在半樁房子幾乎都被毀了,所以隱心眉只能住在三樓一間沒有更衣室沒有衣架的普通房間,而這眼下卻也是最好的布置了。
她算了算距離,經過徹夜奔襲,她至少已經離白鷺鎮七十里地了。按照現在這個速度,其實她完全可以提前一天抵達女妖森林,這樣余下來的時間正好尋找靈魂熔爐的下落——關鍵是,還不一定真的能找得到,畢竟雅書給出的線索僅僅只到了這一步。
只是誰都舍不得好馬疲乏,隱心眉尤其疼愛她那匹聰明英俊又飛速的安達盧駿馬嘿呦,愛馬者都是這樣,若不是情況緊急,人都恨不得自己馱著馬趕路。
而且說來奇怪,雖然蓮花是個風塵女子,可是本尊卻對她有股莫名的親切感,或許是她扮成了自己的樣子,或許是她們同為飽受苦難的年輕女孩,總之隱心眉接下來的路途遙遠崎嶇,她不想讓嘿呦累死——而她正打算累死三、四匹馬來達成自己的目的。
所以,眼下把愛馬留在蓮花客棧是最好的選擇,等她解決完魔鬼血鉆那檔子麻煩事之后再來把嘿呦接走,哪怕就算出了其他的意外,她也相信嘿呦一定能想辦法找到自己——就像它無數次奇跡般地找到自己一樣。
客棧里的廚娘把食物送到了隱心眉的房間,后者正躺在床上打算小憩一會,卻聽到底下一陣刀劍錚鳴以及喧嘩怒喝。
隱心眉不斷地提醒自己,這些事和她無關,可是底下的動靜越來越大,聽起來已經一發不可收拾,在這種情況下她根本無法休息,于是,隱心眉揣著失眠之人的怒氣火冒三丈地沖下了樓。
她到了大堂,只間桌椅掀得滿地都是,靠近門檻之處,是三具剛剛斷氣的尸體,鮮血還在不住地從他們的喉嚨,心臟以及腹部汨汨不絕地流出。
一個全身黑色的高個子站在人群中央,這人的臉同樣被斗篷蓋得嚴嚴實實,就連那雙眼睛也蒙在黑紗之后,手中長劍上的鮮血流泄而下,滴落到了地面上,淅淅瀝瀝地積了一大灘。
周圍好幾個和地上的尸體同樣裝束的人,他們清一色都是猩紅盔甲以及獸毛頭盔,背著板斧,手拎釘錘,個個兇神惡煞,臭氣熏天。
這些人用隱心眉完全聽不懂的話沖著中間的黑衣人大喊大叫,大堂中其他的客人和仆從都嚇得不敢說話,可是那黑衣人卻完全不把這些紅盔甲的威脅恐嚇當回事,這人拉過一把高背椅坐在上面,細條慢理地用一塊帕子擦拭劍上的血跡,時不時發出一聲譏諷的冷嗤。
黑衣人那包含著不屑和鄙夷的舉止讓所有的紅盔甲更加憤怒癲狂。
“大人!“蓮花像看見救星一樣撲倒隱心眉身邊,小聲在她耳邊說,“這些紅盔甲就是血手,他們是這一代流竄的強盜,哪個領主給的錢多就效忠誰,據說現在已經投靠了黑熊谷地的瓦爾德伯爵。紅盔甲中有人對那黑衣人言語調笑,還沒說幾句就被他用長劍戳了幾個窟窿,真是一劍一個準。血手估計也沒見到這個蒙面老爺出手這么兇狠,我真怕他們打起來之后把我這里又砸得稀巴爛……天哪天哪,到底該怎么辦,我丈夫不在家,誰來幫幫我……”
就在這時黑衣人發話了,“好啊好啊,你們隨便來,看來是嫌死得不夠多是吧?可惜我的獅子不吃死人,看來只能把你們喂禿鷲了。”
“我的天!”隱心眉用只有自己才能聽到的聲音驚嘆道,“這聲音是……”
“真是不知死活的瘋子,老子是給你面子,讓你賺錢,可你卻——啊!!!”
一個紅盔甲話還沒說完,就發出一聲慘叫,黑衣人手中的劍正中那人的褲襠,鮮血噴涌而出,他的褲子全濕了。
紅盔甲痛苦地在地上蜷縮成一團哀嚎著,黑衣人則哈哈大笑。
客棧里的其他客人早就溜得一個都不剩,那些剩余的紅盔甲一半恐怖地望著黑衣人,好像他就是魔鬼本人,另外一半則煞紅了雙眼就要沖黑衣人撲過來。
“小心!”
隱心眉拔劍出鞘,咣當兩聲擊落兩個偷襲而來的暗箭,她一個飛身擋住黑衣人,順出背后的圣弓,長臂一揮,那兩個偷襲黑衣人的紅盔甲立刻身首分離,身體跪下來,倒在隱心眉的腳下;兩個腦袋滾到了一邊,四只眼睛睜得渾圓,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看著隱心眉,一副死不瞑目的樣子。
血手們死死地盯著她,客棧里鴉雀無聲,蓮花早就躲在了最遠的一張桌子下。
“滾。”隱心眉用男人般的低沉嗓音怒吼,“否則我就把你們的腦袋全部割下來當球踢。”
血手們掂量了一下雙方的實力,看著地上被黑衣人和這個新來的家伙所一共干掉的五個人,覺得自己不占上風,最終還是罵罵咧咧地離開了。
最后,客棧里只剩下了黑衣人,隱心眉以及蓮花。
紅盔甲們離開后,那黑衣人長嘆一口氣,身子一個踉蹌,隱心眉眼疾手快地扶住了他,后者的肋骨處早已經被鮮血染紅,只是他一襲深黑,看不出來罷了。
“賽瑟,”這會換成隱心眉嘆氣了,“你怎么會到這里來?瘋了嗎?”
“笨蛋,”賽瑟嘶啞著嗓子答非所問,“瘋了的是你,竟敢背著我跑出去。我非得……”
可是他的話還沒說完,就在隱心眉的懷里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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