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看了兩眼言漠,別過頭,不愿多說。
言漠走近問道:“你是不是還有同謀?”
他依然不答。
小廖見大山不知悔改,厲聲道:“事到如今,你還不如實交代?!!是不是上了刑才會愿意開口?!!”
大山聽到用刑動搖了幾分...
小廖繼續道:“好啊,硬脾氣我見得多了!等你嘗過那些刑具后,看你還老不老實?!!不愿供出同伙,來人!將他押回縣衙,上大刑!!”
大山看到衙役們就要將他帶走,趕忙道:“別別別!我說我說!”他吞咽了幾下,開口道,“那日我進入西純綢緞莊,殺了店主后,我丟掉了那件女子外衣,正想出去時,看到一個人影....他手中抱著幾件女子衣裳...看著像是小偷,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時候出現的,也許一開始就在了...那我...那我所做的一切,他都看到了!我趕緊擦掉臉上和手上的血跡,那人趁此丟掉手中的衣裳,跑出店門混入人群中,我追了出去...但是人太多了,我還沒追上幾步他就不見了...我想集市就兩個出口,大家順著街道都往出口去,我便來到入口等待...沒想到真被我等到了...”
齊運聽到這,對大山問道:“那人是不是穿著黑色粗布衣,腳上一雙黑色短靴?個子不高,微胖身材?”
大山想了想:“他確實是穿著黑色的衣服,個子不高...腳上穿什么,我沒有注意...”
“那人就是采花大盜!大當家!終于有那賊人的線索了!!”齊運對著言漠喊道!
言漠因為齊運的大聲喊叫而堵住了耳朵:“我知道了...你別喊,他還沒說完呢...”她對大山道,“你接著說。”
大山繼續回憶道:“我一路跟蹤他,鎮中人多,我只能悄悄跟著,來到這片山林后,見他沿著小溪跑,我想加快腳步跟上,不想在一處矮山坡上滑了一跤,等我爬起來后,那人便沒了身影...我就四處找尋,看到了那間破廟,進去搜尋了一番,里面沒有人...出了破廟,我沿著小溪一路上來,就發現了這間尼姑庵...”
此時,一直躲在廳內看著的師太縮著身子,不敢上前...
言漠走了過去,用佛禮請師太過去,一起對峙案情。師太瞄著大山不敢前進,兀自低著頭,揪著自己的衣服。
言漠:“師太放心,此地有我們,他不敢造次,還請移步。”
師太見推脫不掉,便跟著來到大山面前,躲在言漠身后。
言漠繼續對大山問道:“你在庵中沒有找到那男人?”
大山:“沒有,當時我跳上了圍墻,見到這個尼姑,還有幾位香客...我不想驚動更多的人,來到小溪邊洗了臉,便回了家,想著若是他報案,一定會去縣衙,我去縣衙守著就是了...沒想到...”說到這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沒想到...潘亮竟然詐尸了!當時我心中害怕極了,趕緊回家躲著...后來那蕩婦知道了詐尸的事情,竟然偷偷去見他!”
聽到兒子的惡語,章氏滿臉苦痛,羞愧難當地低著頭...
大山語氣惡劣地繼續道:“我本想沒人會知道這件事,只要她不說,她不出現!可她還是去了....我偷偷靠近圍墻仔細聽著,知道那不是鬼魂心中松了一口氣...既然她愿意替我頂罪,我只要找到那男人!殺了他!就沒有人知道真相了!!我就可以脫罪了!!”他突然抬頭看向師太喊道,“女人都不是好東西!我想來想去,那男人肯定是她的姘頭!!”
言漠拉住奇銘想要出擊的手,并未放開,依然對大山道:“所以你來到庵內,就是為了找到那個男子殺了他?”
“沒錯!”大山面目猙獰地喊道,“等她說出那男人的下落我就一起殺!!”
師太躲在言漠身后,不禁冷顫了一下,她牢牢抓住言漠的衣擺不敢松開!
此時幾只蜜蜂圍了上來,繞著言漠和師太嗡嗡飛著...
言漠看向師太問道:“師太養了蜜蜂?”
“是的...后院養了幾只,權當生計...”師太弱弱地回答。
言漠:“那此人所說可屬實?”
“不!貧尼沒有姘頭!!真的!!從始至終貧尼都是清白的!!為什么,為什么你們都要污蔑我?!!!”師太激動道!
“你們?”言漠顯然聽出了這個你們似乎意有所指。
師太知道是自己失言了,故作鎮定道:“沒有...沒有...不是...不是...貧尼出家以來一直安分守己,貧尼真的不知道此人所說的男子為何人!”
言漠放開奇銘的手,雙手扶住師太問道:“師太,庵中香火如何?”
師太面露苦澀道:“庵中哪有什么香客,偶爾才會來零星幾人,這里不過就是貧尼的落腳點而已...”
言漠:“那師太平常靠什么經營生計呢?”
師太指指后院道:“貧尼養了幾只蜂,種了點蔬菜,靠這些換點米糧...”
言漠上下看了師太幾眼,沒有說話,只是拿過小廖手中的火把,讓師太領著,來到后院查看,奇銘與齊運跟著。
后院不大,一塊菜地種著幾樣蔬菜,一個養殖蜜蜂的木盒立于一角,幾只蜜蜂環繞飛著...言漠似乎聞到什么淡淡的香味,對齊運道:“讓章氏過來。”
齊運得令便叫來章氏。
言漠:“章氏,空氣中是什么香味?”
章氏聞了聞道:“是九里香...雖然很淡,是九里香沒錯,許是院外有種植...”
言漠:“九里香長什么樣?”
章氏:“...長得矮,開白色小花,黃色的花蕊...”
言漠飛上圍墻,舉著火把看了看,確實有幾株長滿白色小花的矮灌木,突然她想到了什么,又飛身下來,回到大山面前問道:“你說你追著那男人來到庵中,看到幾名香客,你就作罷回了家,為什么你不曾懷疑那男子藏身于香客中?”
大山:“因為那些香客都是女子,我看到她們跪在廳內...”
言漠:“全是女子?你看到有幾人?”
大山:“三四人...”
言漠對從后院走來的師太道:“兩日前,是否有幾位女香客來過?”
“是的...”師太回道。
言漠轉身進入佛像廳查看,廳內不大,佛像年久失修,表面磨損厲害,腳下是兩只舊蒲團。她轉了一圈,四處看了看,發現墻邊立著幾根竹竿,像是用來曬衣服用的。
齊運在廳門外對言漠道:“大當家,可有發現?”
言漠深吸了一口氣,轉身出來道:“嗯!其實這件事情還挺簡單的。”說著她來到眾人面前,首先對大山問道,“你看到那些女香客跪在廳內,她們是兩兩一組跪拜的嗎?”
大山:“不是,是幾人一起跪拜...”
言漠點點頭,對師太問道:“師太,你都是如何與人換米的?”
聽到這個問題,師太略顯緊張,握緊雙手道:“貧尼都是與農戶交換的米糧...”
“廖官爺。”言漠叫來小廖,繼續對師太道:“都與哪幾家農戶換的米糧告訴官爺,讓他核實一下。”
“這...”師太含糊其辭道,“都是附近的農戶...并沒有固定的幾家...”
言漠:“你獨居于此,又是出家人,怕是諸多不便,農戶未必愿意與你換糧吧?”
齊運看了看窘迫的師太疑惑道:“大當家此話何意?”
言漠:“其實我們一開始就想錯了,采花大盜會出現在集市并不是為了物色下一個目標,而是為了販賣蜂蜜與蔬菜。”
“采花大盜不僅偷人,還偷菜嗎?!”齊運驚叫道!
“你傻呀!”言漠丟給齊運一個嫌棄的眼神,“采花大盜是替師太販賣,你想,集市中出現尼姑在賣菜,別人會怎么想?怕是閑言碎語就能把白的說成黑的!師太還怎么做人?”
“對哦...出家人拋頭露面確實容易引來流言蜚語...”齊運托著下巴道,“這么說來,師太確實與男子有來往?”
師太聽到這已經開始慌神,垂頭不敢看言漠與齊運,不像一開始那樣否認自己有姘頭這回事。
言漠看著那幾只蜜蜂,它們始終圍著師太轉,對齊運道:“這里沒有男人!師太也沒有與男子來往!”
“嗯?”陸九也疑惑起來,對言漠道,“大當家剛剛還說有男子替師太賣菜呀!為何又說沒有男子呢?”
“難道你倆都沒有看出來嗎?”言漠指著師太的身形繼續道,“她的身形像不像采花賊?”
齊運一聽仔細瞧起來:“...我看著師太比采花賊還胖些...”
言漠:“那是因為師太的衣服是寬袍,掩住了腰身,若是穿上合身的男子衣裝,就會變瘦些了。”
陸九:“等等,大當家的意思是師太就是采花賊?!!她也是女的,為何要擄那些女子?!”
此刻師太的面色越發難看了,她不停躲避著看向自己的目光,垂著頭不敢多言...
“這就要問她了...”言漠指著繞飛的蜜蜂道,“人聞不出來的香味,動物可以聞出來,這些蜜蜂圍著師太轉悠,店中也有蜜蜂圍著掉落的綢緞衣裳和糕點轉悠,說明必有花香。剛才大山也說了那個男人丟掉手中的衣裳才跑出去的,碰過那些衣裳的人是采花賊,若采花賊身上本就殘留花香,接觸過那些衣裳后留下了氣味,這就不難解釋為什么蜜蜂會圍著那些衣裳轉悠...
大山說他那日看到三四名女香客,可我在廳內只看到兩個舊蒲團,既然如此,該是兩兩跪拜才是,可是她們卻是一起跪拜的,此庵香火不旺,師太怎能讓香客直接跪在地上呢?采花賊似乎很執著于女子的外衣,不管是被擄走的幾人,還是綢緞莊內掉落的外衣都能說明這點。我看到廳內有竹竿立著,想來當日的情形應該是這樣的。
師太換上男裝前往集市販賣蔬菜和蜂蜜,賣完后她來到西純綢緞莊,許是想偷幾件衣裳,她趁店主不注意潛入店內,拿完衣裳后卻看到大山殺害了店主潘亮,她趁著大山擦拭血跡時,丟掉了衣裳,跑出店門,混入人群中。她怕大山會追蹤自己,便想逆著人群,從集市入口出去,在此過程中,正好撞到齊運。而她沒想到的是大山會在入口等她,大山尾隨男裝的她來到破廟附近,本想動手,不料被她逃脫了。待她逃回庵中,趕緊換下衣服,并用竹竿涼起四件衣服,將它們折弄成像是有人跪拜的樣子,以此騙過大山。”
齊運思索著:“若當時大山不管不顧,硬是闖入行兇,師太豈不危險?”
“你忘了,采花賊都是怎么擄人的?”言漠指著師太有些水漬的袖口道,“采花賊有迷藥,若是四件外衣沒能騙過大山,她還可以使用迷藥自救。”
“啊!原來采花賊真是尼姑?!!”齊運上上下下盯著師太看,“我還以為定是男子呢!”
小廖走上前來,湊近師太的袖口快速聞了聞,立馬站直身道:“確實是迷藥的味道!來人!將她抓起來帶回衙門!”
“不!不要抓我!!”師太突然哭喊起來!
言漠一手擋下衙役,走近師太問道:“你為何擄走那些女子?”
“貧尼本是安燕鎮中的朱家大兒媳,三年前被歹人擄走...”師太難掩悲憤,哭訴起來,“我也不想呀...誰知歹人殘暴,將我擄走后撕破了我的衣衫,我拼命掙扎,一頭撞上他!他摔倒了!撞到頭暈了過去,我就趁機逃了出來!可是...回到家中...夫家不但沒有幫我報官抓壞人,反而直接逼我出家!!說是...我丟盡了朱家的臉面...朱家再不能容我...被夫家拋棄,我只能剃度出家...這尼姑庵本就荒廢已久,夫家將我丟在這里便不管不顧!靠著林中的野果,終于熬過頭幾日...后來我偷了附近農戶的菜苗,種了菜,慢慢地終于能活下來了,可日子依然煎熬...有一日,一位男香客來此,說來祈愿,我婉拒了幾次后他便拿出迷藥想要迷暈我,幸虧那日我警覺,反抗之下我把他迷暈了...我就脫下他的衣服,拿了他身上的錢財,將他倒掛在樹上餓著他凍著他...最后他向我求饒,我見他也沒多少氣力了便放走了他,揚言若他再敢來犯,我就扒了他的皮,抽他的筋!
此后我便常備迷藥自保,并用那身男裝行事,靠著那幾兩銀子,日子才算有點人樣...后來男裝穿久了,看到街上女子們的綾羅綢緞,我心生向往,我也是女子...女子就該打扮成那樣!憑什么我只能蝸居于此,憑什么女子失節就要出家!!賊人卻能逍遙法外!!我不甘!我不甘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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