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雨行殺

第十八章 責罰立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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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塵子正手持木棍教訓這個逆徒。

“讓你私自藏酒!可知錯?”玄塵子一棍子打在了流光單薄的后背上。

“給你選擇,你愿意當一個行俠仗義的壞人呢?還是當一個無惡不作的好人呢?”孝越問道。

“這是什么問題?為什么行俠仗義的是壞人?而好人卻無惡不作?”流光臉色微紅發熱,看著孝越問道。

“你這是破壞門規,如果讓師父知道,定又要讓你關禁閉室了!”舒亦云走到流光身邊坐下,流光靠在舒亦云身上,搖搖晃晃地。

“師兄,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流光一邊說,一邊靠著舒亦云肩膀,眼睛微張微閉,像是要睡著了,看來真是喝醉了。

“酒量這么差,還喝什么酒!哎!”舒亦云把遮住流光眼睛的兩根發絲撥開嘆道,在他面前,舒亦云就像是他爹一樣。

“別管,你就先回答!”孝越喝醉了酒,臉色緋紅,說話聲音變得微微顫顫。

流光喝得臉色微紅,轉過身打了個嗝,醉醺醺地朝舒亦云大喊道:“師兄,要不要來一起喝?”

“你聽聞這樣一個道理嗎?一個好人做了無數的好事,只因為做了一次的壞事,便被人否定了生平所做的一切好事,就會變得臭名昭著,然而一個壞人做了無數件壞事,卻因為只做了一件好事,就被人吹捧上天。”孝越嘆息道。

“這江湖不是非黑即白的地方,只要有一點錯處便會成為提劍相向的理由,人云亦云,這就是江湖。”流光繼續喝著酒說道。

真不知道何時才能讓人省心一些。

流光一旁的孝越醉得躺在地上不省人事......

早知道這次責罰這么重,就不喝酒了!流光跪在地上,等著責罰。這次沒像前幾次那樣輕輕松松逃過了責罰,流光和孝越被狠狠訓斥了一頓,流光是主謀,不僅被訓斥,還重重被木棍打在身上。

流光看著他的眼,那眼中的認真是流光從未見過的。

就在此刻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流光,你怎么又在此處偷喝酒?”舒亦云不知何時出現在他們身后,看著流光和孝越的背影道。

“不知!喝個酒,不知錯在哪里!為何要責罰!”流光大聲反駁道。

“私自喝酒,可知錯?”又一棍子打在他背上,這次比上次打得更狠了,流光嘴角滲出血來。他仍舊毫無悔意,玄塵子深知流光的脾氣,若與其爹相同,倔強不知悔改,如此這般,必會鑄成大錯,前朝覆滅就是個例子,他又怎么能讓流光再步后塵。

舒亦云看著流光,心里隱隱作痛,他嘴角已經滲血,他本就毫無內力,他平時身體也不好,這樣下去,肯定是不行的。

“不知!我本就沒錯!不就是門派戒律清規太多嘛!改改不就好了!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整天就知道責罰,責罰,責罰!但是又有什么用呢!你明知我還是會再犯!你不過就是想要責罰我找個借口而已!”流光怒吼。

從未發過火的師父第一次在眼中燃起了熊熊的火焰,這忤逆子,不去去他的銳氣,不知道以后會變成什么樣!玄塵子扔掉了手中的木棍,拿起身旁的鐵棍正要朝流光打去,舒亦云心想不好,這棍子打下去,流光這人不折也廢了!

舒亦云光速地沖到流光身后,緊緊抱住了流光,那鐵棍速度太快,只聽得“咔嚓!”一聲巨響,是骨頭被打折的聲音,流光轉過頭,舒亦云的眼眸相迎,他口中吐了一口鮮血,鮮血把流光的衣襟染紅,蔓延至胸口。

“師兄!師兄!你為何要這樣做!”流光心猶如萬箭穿過大喊。

“為你,一切我都愿意……”說著,舒亦云因為重傷過度痛暈了過去。

“舒亦云,你就這樣寵著他吧!把他寵的無法無天!總有一天他定會釀成大禍!到時候看你怎么替他背負一切!”玄塵子氣得一甩衣袖離開了這相偎在一起的兩人。

從來沒有那么自責虧欠過,從小到大,舒亦云總是替自己背鍋,明明應該被責罰的人是自己,但舒亦云卻都幫自己扛了下來,這樣的情怎么還!欠的太多要怎么才能還清!

把舒亦云送至房間,流光看著動彈不得的舒亦云,他流出了淚水:“這一世要怎樣才能還清你對我的好?”

舒亦云微微恢復了一點意識,他的臉色慘白,痛苦讓他說話都變得艱難,他看著流光說道:“不用還,你只要過得快樂便是了!我已經吃了很多苦,不怕再吃一些。”

“不要對我這么好!”流光流著淚水說道,咸咸的淚水泛著苦澀。

“這輩子不對你好,我還能對誰好呢!”舒亦云很痛苦,但他還是從痛苦中擠出了一個笑容,像是想讓流光安心,舒亦云不堪苦痛就這樣再次痛暈了過去。

“師兄!師兄!”舒亦云沒有了回應。

時間久了,別人對自己的好是會變成習以為常的,日常到你不會再覺得這是別人對自己的好,只有痛楚才能讓人幡然悔悟,那隱隱的痛便是最好的回應。

天還是那個天,地還是那個地,風還在那樣吹著,世界似乎在前一秒沒有任何的變化,在后一秒這個世界似乎已經改變了,前一秒的你還是后一秒的那個你嗎?

流光是有改變的,他現在已經知道自己是錯的了,至少自己不該讓師兄為自己承受那么大的痛苦,他看著身上固定著定位架的舒亦云,他好希望自己可以替他承受那樣的痛苦,但是事實卻是不可以,時間是永遠也不會再往回走的,事情發生了也是永遠都無法改變的。

流光第一次覺得自己的想法很幼稚,以前他從未發覺自己有做錯過,他覺得自己就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情,過自己喜歡過得生活,前十幾年的任性都是因為有人在替他負重前行。他很矛盾,他很迷惘,在一個十幾歲的少年身上,這些復雜多變的情緒被展露無余,他渴望自由,卻被縛束自由,他渴望自我,卻沒有能力達到自我。他不知道自己到底要尋求的是什么,有時候看著山下一戶戶溫馨的家庭,他甚至有一點向往那樣的生活,可是現實卻是不可能的,被現實重重地打了一個耳光之后,他又一次沉淪在自己的夢里。

這冰涼入骨的世界,什么才是他想要去追尋的呢?他常常會發出這樣的感慨。

他看著為自己受傷的舒亦云,他第一次尋找到了一個目標,那就是從現在開始由自己來守護他,守護著這個世界對他來講唯一的溫暖。

縹緲峰的春日已經悄然而至,院中那棵梨花樹已經開滿了白色的花朵,開得滿樹都是,好像樹上積壓了一樹的白雪,風輕輕一吹,白雪飄零一般。

流光陪在舒亦云身邊,準備向舒亦云喂藥,看著舒亦云的側臉輕輕問道:“師兄不愿與玄青派聯姻嗎?”

舒亦云回答道:“不愿!我不想成為權力聯合的工具。”

流光聽著回答說道:“嗯……”

舒亦云不解道:“怎么突然這樣問?”

流光解釋道:“沒事!我好奇你怎么想的。”

流光左手拿著藥碗,右手拿著勺子,向舒亦云喂著藥。

“很苦吧!這藥!”流光看著舒亦云道表情問,舒亦云依舊露出他那溫柔的微笑,可是流光看得出他臉上的笑比他手中的藥還要苦。

“嗯……苦!”舒亦云笑著點點頭。

“來把這冰糖吃了就不苦了。”流光攤開手掌,兩粒冰糖出現在手里。

舒亦云拿起冰糖放在嘴里:“還是你懂我!”嘴里的苦味淺淺散了,甜味在嘴里徘徊,仿佛身上的痛也隨之減少了不少。

舒亦云躺在床上無法動彈,背上的定位架猶如千斤重,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百天他都要躺在床上,原本穹蒼派劍術大賽斗是由他代表參加的,現在他只能放棄。

他不怪流光,這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無怨無悔。

流光看著舒亦云,他不知道該如何表達歉意,他只能呆坐那里看著他,像一個傻子,即使想要幫他承擔一點痛苦,他都做不到,他真的是一個沒用的人。

他想了很久,他想要幫舒亦云承受一些什么,他想到師兄不愿與玄青派聯姻,那就由自己阻止,該承受的一切都由自己承受好了,師兄不愿做的事情都由自己來做好了。

于是他做出了一個決定。

那少年也舉起酒喝了一口,大嘆了一口氣道:“本就是一場武功切磋罷了!勝負又是什么重要的事嗎?就算勝了,他人也只會吹毛求疵!”

“為何這樣講”流光不解道。

“我乃越光派,孝越!”那少年道。

“如若是我,我就當一個行俠仗義的壞人好了!只要能行俠仗義,身份好壞又如何呢?”流光回答道。

孝越轉過頭看著眼前少年的側臉,此間少年,應是如此,人人聽惡皆必恐不及,而他卻不同,他是他見過的所有人中最不同的一個。

“越光派今日不是獲勝了嗎?你怎會在樹下砍樹泄憤?勝出者不該回門派風風光光地慶祝嗎?”流光揭開酒蓋,舉起酒大喝起來。

“你是我至今為止見過最特別的一個!”孝越看著流光的臉說道,聲音格外嚴肅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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