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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里已經叫了無數聲“爹”,卻始終不能脫口而再喊出一聲,他的倔強像是一面銅墻鐵壁一般,冰涼的鐵面,固若金湯,但是心里那幾千只抓撓銅墻鐵壁的兇獸快要破墻而出。
埋好了,土壓得嚴實,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真的變成了一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他心里那一抹不甘最終破土而出,他沖到埋好的土面上,撕心裂肺,狼哭鬼嚎般大叫了一聲:“爹!”淚決堤而出,濕了地面。
川川一把推開司淮的手,倔強道:“不用,我自己可以回去。”
司淮皺眉,怒吼道:“你這樣還逞什么強!”
看著無琮棺材上最后一個釘子釘下去,司淮披麻戴孝,但是臉上毫無表情,一張撲克臉,川川在一旁落淚,川川抓著司淮的衣角輕輕搖晃一下,道:“再叫最后一聲爹吧!”
川川氣道:“假如你不原諒你爹!我就不回去!”
司淮怒道:“你要倔強到什么時候!”說完,一把把川川扛在肩上朝門派處走去。川川長得很小,在司淮肩上就像是一只小白兔。
司淮輕功飛于天上,他看上去像是一只白色的大鳥,瞬息停頓在樹上觀看樹下的情況,希望可以找到川川的身影,飛過了十幾棵樹,司淮才從一棵大樹上看到一個依稀可辨的身影,小小的,白白的,應該就是川川。
他飛下樹,跳落在川川面前,看著正一瘸一拐向前走,步履艱難,司淮走到川川身旁,道:“川川,我帶你回家。”
司淮沒有反應,過了許久依舊沒有反應,一旁的誦經聲讓現場的氛圍顯得更加冷寂。
漫天飛舞的黃色紙錢,在透露悲傷的情緒,那為了埋葬棺材而挖成的大坑正在等待降落下來的棺材。那棺材緩緩而下,放在坑里顯得安靜,門派弟子拿起鐵鏟一抔土一抔土地往棺材上灑去,稀稀拉拉,不知道要多久才可以把棺材填滿。
“他在另一個世界應該會快樂吧!”司淮不知道為何嘴里說出了這句話,像是在詢問一樣,像是心里已經尋找的答案,然而這答案卻又帶著悲涼。
“會的!只可惜你還沒有再叫他一聲!他在天上始終會帶著遺憾吧!”川川說話的語氣帶著遺憾,之后淡淡地嘆了一口氣。
司淮的心其實早就像被浸透在了熱水里,燙熟了又撈了出來,涼透了再放進熱水里燙著。
司淮臉色凝重,淡淡道:“好了,我聽完了,回去吧……”
川川沒有聽到想要的答案,還呆在原地,僵直著身子不肯邁出一步。
他正在用手挖泥土,泥里參雜著許多石子,不經意間劃破了他的手指,泥狠狠地掐進指甲縫中,川川看在眼里,命令其他弟子道:“快!快幫忙一起挖!”
挖了許久,掀開了棺材,司淮見到了無琮最后一面,他躺在棺材里毫無血色,司淮此刻就像一只失去親人的小野獸,在那傷心哭泣,淚流滿面,從此以后,他只能一個人孤獨地生活在荒原上,學會掙扎生存。
司淮哭啞了嗓子,他看著無琮的臉,道:“爹,你可以去好好陪娘了,我原諒你當年的錯,不是因為我善良,只是因為我要還你替我去求親的情。”
川川在一旁聽得,怎么還是這么倔強!原諒就是原諒還要找什么借口。口是心非的男人!
從白日到黃昏,看著最后一抔土蓋好了棺材,司淮才再次站起身,雙腿跪酸痛麻木,卻依舊倔著脾氣裝作不痛不癢,牽著川川的手慢慢走回去。
川川抬起司淮劃破的手指,放在嘴邊輕輕吹了吹,道:“吹一吹就不會疼了。”
司淮臉上的淚痕干了,掛在臉上形成幾條白色的痕跡,川川看著心疼,靠著他的胸膛,緊抱著他,她柔軟溫暖的身體觸碰著他,希望可以給他冰涼的身上傳遞一些溫暖。
川川輕聲道:“以后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
司淮緊抱著川川,頭靠在她的肩上,再次放聲大哭起來,川川輕拂了幾下司淮的后背,道:“哭吧~哭吧~哭完,一切都會過去的。”
許久他都未這樣嚎啕大哭過,總是倔強地屏住了呼吸,忍住了眼淚,以為忍住一切就會變成一個大人那樣厲害,然而現在發現自己在大人眼中永遠都是一個小孩,現在大人不在了,自己已經失去了當小孩的資格,所有的幼稚任性都要拋到天涯海角去。
星河他們一行人已經離開碧玨派三天了,司淮回到門派后就對星河說:“你們快走吧!趁我還沒打定主意要殺了你報仇雪恨的時候,趕快離開吧!”
星河看著司淮,不解道:“你為何不殺了我替你爹報仇?”
司淮看著星河,說道:“我跟他的仇怨你不用知道。”他的臉上滿是抑制不住的哀傷。
星河說道:“我懂了……”
星河懂了無琮所說的他欠的債的意思,即使當年他沒有親身前往岐山圍剿,但是只要是八大門派的一份子,已經脫不開干系,而如今自己間接害死了他,也始終是同樣的道理。
羨安牽著馬繩,看著星河,喊了一聲:“星河!發什么呆,快走了!”
星河抬起頭,笑了笑,轉過身看著她收回了思緒,道:“好!”蹬了一下馬兩側,馬快步向前奔去。
崇禹看著夜空的星云,突然一個探子冒冒失失沖到他面前,道:“掌門!掌門!”
崇禹氣定神閑,轉身看著探子,淡淡道:“有什么事,慢慢說。”
探子長咽了一口氣,道:“尹流光的兒子把碧玨派掌門殺了!”
崇禹笑:“無琮即使當了那么多年的掌門還是學不會心狠手辣!就像他的性格一樣優柔寡斷,凡事都做不好。”
探子害怕,說話哆哆嗦嗦,問崇禹道:“掌…..掌…..掌門我可以退下了嗎?”
崇禹一揮衣袖,探子舒了一口氣,道:“謝謝掌門!”迅速離開,害怕再停留兩秒,掌門就會改變主意,上清派眾人皆知掌門有兩幅面孔,今日是和藹可親的掌門,而明日卻突然性情大變,變成了心狠手辣的掌門,前一秒對你笑嘻嘻,下一秒就會要你狗命。
怎么也想不明白為什么崇禹會變得如此,那時候他初登掌門之位時是那么的和藹慈善,為何后來會變出兩幅面孔,說起崇禹,門派中人都開始不寒而栗起來,既想要反抗推到他,但是又怕被他滅的徹底。從發現他有兩幅面孔以來,已經不知道有多少人滅掌門小分隊,全部葬送在他手里,不止殺光了反抗他的人,連反抗他的人的家人一個也不放過,比那皇帝還要厲害,不止誅九族,連死掉的祖宗都要挖出來鞭尸,可以報復到祖宗十幾代。手段殘忍,令人發指。而在外卻依舊是一副宅心仁厚,慈悲為懷的模樣,掌門中人敢怒不敢言,因為恐懼讓他們停下了反抗他的步伐。
崇禹就是一個活著的魔鬼,天使的面龐,魔鬼的靈魂,丑陋的內心。
她站起來,發現自己的右腿似乎有些摔傷,她走路時變得一瘸一拐起來,走了一會兒,還是沒找到樹林的出口。
司淮輕功飛回了門派,卻尋不著川川,他開始變得焦急萬分起來,他發了瘋地亂找起來,就像一只瘋狗,門派中的弟子目擊了川川奔跑的方向,告知司淮,應該是去了樹林。
川川追出門外,司淮跑得飛快一眨眼進了樹林里,眨眼就不見了,樹林里的荊棘叢生,川川提著裙子,沒看清路,一下子被絆倒在路上,兩手上刺出了血,感覺酸痛異常,她坐在地上,搓著兩手,她吹了吹,感覺酸痛感減輕了一些。以前手指受傷時,素弦總會幫她吹一吹傷口,只是現在素弦不在身旁罷了。
司淮有些生氣,道:“為什么要原諒他!他給了你什么好處!”
川川嘆了口氣,停下腳步,道:“司淮,你知道嗎?昨日,你爹私下來見過我,他告訴我當年岐山圍剿的事,他一直很后悔,你娘的事也是后來的一錯再錯。他覺得他欠的債太多,他愿意用命來償還一切,希望前一代的仇恨在他這里就此劃清界線。他把劍羽給我希望把掌門之位傳給你,也希望可以得到你的原諒。”
剛才摔在泥地上的一大跤,讓她身上的衣衫變得臟污不堪,她坐在那里,四周環顧一周,發現自己到了一個不熟悉的地方,有些茫然,有些不知所措,有些心酸。
即使想要原諒,司淮也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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