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飛,遠送于

第三十九章 策馬游街

回到營帳以后,嵇子儀幾人累得倒頭大睡。

云杉見蘭茝還坐于桌前舉筆沉思。他沉吟片刻,開口道:“寫封信給他吧。”

蘭茝詫異轉頭,眼中有迷茫之意,“誰?”

云杉輕嘆了一口氣,“燁王。”

蘭茝這才恍然想起,他已離開了一月有余,最后一面是什么時候見的,那時他在做什么,說了什么話她已然記不清了。

“他可有消息傳來。”

“未曾。”云杉再次出聲提醒的道:“給他送一封書信吧,無論說什么都可以。”小王爺怕是很開心吧,他倒是從未收過友人送去的書信。

“好。”

燭火搖曳,蘭茝的面貌都變得柔和起來,她思忖片刻,便提筆寫到:云蔚,近日可好,自營中一別,屈指月余。憶往昔初逢,落日熔金,無子對弈,勝負未分;值營暢飲,明月清風,至今在目;罪奴之城,雨夜相護,尤未表謝。今日恩科及第,知己闊別,意上心頭,頓起離思……

她揀了一些近日發生的事,在信中細細一一道來。書寫完畢,吹干了墨跡,將信箋折疊好,遞給云杉。

“麻煩你了。”

云杉接過,收入懷中,對她鞠了一躬,便出了這營帳。

蘭茝再次提起了筆,一時有心中萬般思緒。想起楚瞻千里贈畫,想起探親之日,感嘆恨不相逢未嫁時,想起今夜服下的毒藥。

欲起筆又停下,筆尖觸到信箋,在上面暈開了一片墨跡。

欲將這滿腔心事盡數書于紙上,又不愿這諸多瑣事擾了他的生活起居。

她搖頭失笑,暗嘆自己竟起了這般深閨怨婦的心思。最終,心中的這白轉千回化為了筆下八字:

幸得相逢,尤盼再會。

夜靜得惱人。不知何事縈懷抱,蘭茝伏案上托腮,神思早已漸遠……

往后的兩日,她還是在騎兵營中接受常規操練,夜晚陪著大伙一塊受罰。此事雖因她而起,但她已是武狀元了,本無需忍受這風吹雨打,日曬雨淋的。但按照蘭茝的話說就是,他們是一個營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所以她也不能例外。

這番做法贏得的全營的好感,男子漢大丈夫自是義字當頭。

第三日,就有宮中內侍上門,宣召讀榜,賜大紅蟒袍,告知她與文試三甲一同游街及參與今夜的瓊林夜宴。

八月的清晨,辰時剛過,就有暑氣蒸騰而上。汴京街道再一次出現了萬人空巷的景象,如同蘭茝出嫁那天一般。

旗鼓開路,文舉三甲手捧欽點圣詔,打馬而過。

蘭茝等武舉三甲尾隨其后。她此刻身穿大紅蟒袍,足跨金鞍高馬,意態風流,經過這繁華熱鬧的京都街道時,惹得滿樓紅袖朝。

燕云在她身旁,與她齊頭并進。他心中早已把她歸為同黨中人,便多了幾分親近之意,當先挑起了話題,“你今日倒是春風得意。”

“彼此彼此。”蘭茝淡笑,拱手回敬。

燕云見她一副疏離客套的模樣,眉頭微皺,“日后便是同僚了,又何需在意這些虛禮。”

“既入了這政權中心,免不了要沾染些官場做派,小弟我這也是入鄉隨俗,燕兄莫怪。”

燕云點頭,意味深長道:“你所言非虛,入了這虎狼之窩,為了明哲保身,自是要學著如何做個虎狼的。”

此時游行的隊伍,正從東榆街繞過宮墻之外去往北柵街,蘭茝抬頭望著這滿目朱紅,假意開口詢問:“燕兄參與這武舉恩科,可是意在功名。”

“哦?我意欲何為,你當真不知嗎?”燕云笑著反問。

“我怎會知?”北國世子在南朝為官竟不更名改姓,梁荃可真是手眼通天。雖然,親王燕徹謀反失敗,他們一家從此淡出世人眼前,若有心人有意要查,真相也未必難尋。

燕云一笑,意味不明的說道:“有人曾替我完成心中所愿,我如今不過是來此償還他之心愿罷了。”

街市紛鬧之中,往昔歷歷在目。

那一年,親王府被滿門抄斬,北燕朝廷念在他功在社稷,留他一命,流放為奴。他被帶到了這奴隸角逐之所,終日與其他罪奴搏斗廝殺以娛貴人。

帶他來的人說,若想活著,不被其他人殺死,你只能選擇殺了別人。他為了茍全性命,終日都在殺人之中度過。若不是他從小待在軍營之中,亦有上陣殺敵的經驗,他早已心智崩潰。

有一天,他如往常一般傷痕累累,于漫天風雪之中,雙膝跪地,捧起白雪清洗臉上的血污。突然,有一個人出現在他面前,他認出他便是在北燕為質的南梁皇子梁荃,在此之前,他二人從未有過交集。

那天,他說了一句改變他往后余生的話:

你恨這里嗎,我可以幫你毀滅它……

燕云的話意味不明,可蘭茝卻懂了,她唇角微顫,在這霽日光風之下透著一絲蒼白,出聲輕笑道:“燕兄倒是重情重義之人。”

北燕皇室于燕云有滅門之仇,南梁朝廷有梁荃未盡的野心,他二人之間,所謀為何,再清楚不過。

此時,梁荃正坐于北柵街的茶樓之上,看著幾位朝中新貴游街而過,鑼鼓震天,百姓相隨,好不熱鬧。他看了幾眼正與燕云言笑晏晏的蘭茝,又收回了目光。

“今夜瓊林之宴,一切可準備就緒?”他舉起手中的杯盞,飲了一口清茶,詢問身邊的胥荀。

胥荀手撫長須,成竹在胸道:“殿下放心,既然有人替我們開了這秋水之局,若是順勢而為,豈非拂了他人美意。”

梁荃聞言,冷聲輕哼,“按照三司那群老匹夫的性子,只怕今夜過后,這文武恩科的狀元要被推到這風口浪尖上了。”

“即一心妄圖跳入這漩渦,就當有面對疾風暴雨的覺悟才是。”胥騖的雙眼暗含殺機。

政治的斗爭從來都是從朝中新貴開始犧牲,能在這官場游刃有余的,那個不是見慣了腥風血雨……

新貴游街之后,蘭茝回到帳中,換下了這大紅蟒袍。

此時天色尚早,眾人訓練未歸,營帳內很是安靜。她拿出了在放榜之日購買的《瑯琊詩集》讀了起來,靜靜等待瓊林夜宴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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