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茝等人在婚宴過后第二日便啟程離開北周都城。
此次回南梁不知又有怎樣的風波在等著他們。而梁荃似乎有意延長了回程的速度,以至于眾人走了月余才至北周玉井城。
今日,恰逢除夕之夜,玉井城內禮花燃放,炮聲齊鳴。舞龍舞獅的隊伍走過了這座城的各大街道。
大約是與環型的城市構造有關,北周各城有著一股別處沒有的凝聚力,百姓們喜歡在節日里走親訪友,便是大飯也要鄉親鄰里一起吃才熱鬧。
他們在玉井城中一家名為紅塵客的客棧投宿。
蘭茝無心過節,本想在房中簡單吃著糕點將大飯對付過去,卻突然聽到門外傳來敲門聲。
“來了。”她起身打開房門,正巧住在對門的楚瞻也打開了房門。
他今日穿了一聲灰色的便衣,為他添了幾分煙火氣。
在一個月的某一天,天色將晚,冬雨驟降,眾人在一處破廟暫時歇腳,正巧遇到了同在廟中避雨的楚瞻。次日雨停后,梁荃見他獨身一人,便邀他與他們一同上路。
此刻,敲開他們房門的正是店中的伙計。
“小二哥,可有要事?”
小二笑答:“客官,本店有一舊俗,凡是在年關之時在這投宿的客人不論身份,都要一同吃大飯,否則本店便不再提供食宿。”
對門的楚瞻聞言笑道:“早就聽聞,每年除夕之夜,投宿于玉井城的紅塵客的旅人都要同食一桌飯,同飲一壺酒,不曾想今日有幸遇到。”
“不僅如此,還要勞煩諸位一同到后廚幫忙,貢獻一道家鄉菜肴。”
這時候,梁荃,嵇子儀,鐘秀及客棧內其他人也被伙計們敲開了房門。
留宿的客人們自然不會對客棧的這條規矩有任何的異議,現在是除夕夜,若是這家客棧不提供食宿,他們就要露宿街頭了。
只是,嵇子儀,鐘秀及云杉三人聽到要去后廚幫忙這話,皆是不約而同的看了蘭茝一眼。
“阿酒,你真要去后廚幫忙。”鐘秀不確定的問了這么一句。
“可需要我們代勞?”云杉面無表情道。
不怪他們如此問。
當初全營逃訓歸來后,眾人在伙頭營烙餅,大伙教了蘭茝一晚上,可她烙出來餅卻都是焦黑的。那晚,前一刻成了武狀元在眾人心中形象高大的蘭茝,瞬間因為幾張烙餅轟然崩塌。
就連在偵查營的鐘秀都得了消息。
嵇子儀神色浮夸的哀嚎道:“阿酒要入廚房了,我嵇子儀一世英名不會命絕除夕之夜吧。”
其他人雖不知道三人為何這么說,但都被嵇子儀逗笑了。
就連一向面色冷硬的梁荃都面有柔色。
蘭茝聽著眾人的笑聲,又不經意間瞥見楚瞻拭目以待的眼神,心中窘迫,在心中將這三人凌遲了一番,又笑著對嵇子儀道:“如君所愿。”
在調笑聲中,眾人下了樓。這家客棧的掌柜顯然很重視節日氛圍,客棧內被打掃的一塵不染,大堂內外張燈結彩。
一伙人到了后廚,廚娘們見這么多人來幫忙,笑得合不攏嘴,尤其看到楚瞻與梁荃姿容如此出眾后唇角的笑意更加明顯了,很快就拉著他們介紹起廚房的情況來。
鑒于嵇子儀等人對蘭茝廚藝的描述太過聳人聽聞,便讓安排她去做最簡單的包餃子的活,也不指望她提供家鄉菜肴。
“這位小哥,你只要將這些錢幣混著餡料,放在餃子皮上,最后像這樣從左至右捏緊即可。”后廚大娘耐心的教導著。
可是,在蘭茝好不容易將餃子包得看起來能看時,入鍋后卻全部炸開了。
嵇子儀見到她的慘狀,用他那剛切了魚,帶有腥味的手拍了拍云杉的肩道:“兄弟,你當日有句話說錯了。”
云杉面無表情的挪開他的手道:“哪句?”
“該去敵軍伙頭營的不是我應該是阿酒,這殺敵效果我自嘆弗如。”
云杉想起晉升精兵那會說的調侃之語,又看了一眼蘭茝那鍋“餃子碎尸”,嘴角抽動道:“附議。”
聽著兩人的言論,蘭茝無奈的攤了攤手,她自小身份尊貴,從未進過御膳房,哪里會做這些。
但是,她很快發現,有兩位身份同樣身份尊貴之人卻游刃有余,梁荃她倒是能理解,但是楚瞻一手廚藝卻出乎她的意料,就連廚娘們都對他贊不絕口。
她走近一看,這些菜色香味俱全,不由開口道:“沒想到公子的廚藝也這般精湛。”
楚瞻不以為意的笑道:“做得多了,自然就熟練了。”
做得多?西楚的太子怎會經常下廚,蘭茝的眼中閃過一絲異色,但現在的情況又不容她多問。
楚瞻知道她對他心存疑慮,也未說任何解釋的話,遞給她一塊米糕道:“這便是我家鄉的菜肴,阿酒嘗嘗看。”
一旁的梁荃抬眸,見到二人熟稔的相處模式,切菜的手停頓了一下,又似什么也沒看見一般,繼續手中的動作。
蘭茝看著這塊用箬葉包裹的米糕,上面毫無點綴,只有一顆棗子,看著像是平常百姓家的吃食,與她在秋水別院飯桌上見到的那些精致吃食想去甚遠。
她咬了一口后卻覺得口感軟糯香甜,甚是喜歡。
“味道甚好。”
看著她雙手拿著米糕,吃得認真,楚瞻眼中浮現寵溺的笑意。
眾人忙活了幾個時辰后,將做好的菜肴端至大堂內。大堂的四方桌已被伙計們拼成一個長桌,客棧內來自不同地域,卻都無法歸家的客人此刻都坐于一處。
蘭茝這才發現這家客棧的掌柜是一位三十歲左右青年,坐于輪椅之上。
他端起桌上的酒對眾人道:“今夜四方來客,齊聚一桌,當舉杯同飲一番。”
眾人起身,同飲杯中酒。
這酒的味道甘甜醇厚,倒是頗合蘭茝的口味,她又逐一嘗試了各地佳肴,這幾日因年關臨近而涌起的失落情緒竟一掃而空。
眾人飲了酒后,似乎立馬熟稔起來,紛紛談論起自己的經歷,他們之中有走南闖北的商人,有千里尋親的少年,有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有嵇子儀這樣的軍營中人,也有楚瞻這樣的皇室貴胄。
自然,蘭茝幾人身份來歷特殊,并沒有參與他們的討論。
但正如掌柜所說,這里都是因為各種緣由無法歸家之人,此刻因為這種緣分相聚一處,倒讓她有了一種歸屬之感。
想到這,她亦起身敬眾人一杯酒道:“若知四海皆兄弟,何處相逢非故人。”
一時間,杯盞相擊之處不絕于耳,階層之差似乎在這一聲聲碰撞中得到了短暫的消弭。
她突然想起胥騖與大道會口中的大同世界。
而后,又搖了搖頭。
這天下,遠比她想象的大的多,復雜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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