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燕于飛,遠送于

第一百七十六章 蒹葭蒼蒼

宴會之上歌舞升平,群臣皆至,蘭茝作為朝臣自然要比使臣及梁荃等來得要早一些。

不知是連日未停的陰雨讓她心神不寧,還是因為宮廷狹路相逢之事樓上的那句保重身體,接下來宮中將會很忙。

因為心中煩悶的緣故,聽著滿殿的絲竹管弦之聲都像是擾人清夢的夏蟬。

“陛下駕到,容妃娘娘駕到。”正想著,殿外傳來內侍的通傳之聲。

蘭茝收了心,隨滿殿群臣跪地,“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容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眾卿平身。”梁荃的聲音從遠處傳來,帶著無限威儀。

蘭茝起身,抬眼望去,目光落在樓瀾的身上。她們之間雖有幾面之緣,但這兩日來,眼前的樓瀾卻給她的感覺甚是不同。

她今日穿著一身玄色宮裝,在殿內的燈火之下,反襯著錦緞特有的光澤。眉眼精致大氣,膚色卻白的不自然,雙頰透著緋紅之色,不知是上了胭脂的緣故,還是自身的紅。

蘭茝突然想起了云蔚,今日出門之前他亦學著女姬們涂脂抹粉,以掩蓋蒼白的病容及因風熱而浮現的不自然的緋紅。

是宮中宴會籌備的太幸苦了吧,所以才病了。

“西楚楚太子到。”

“北周周太子到。”

“北燕昭王到。”

“東齊燁王到。”

“北魏西門家主到。”

這幾人因一同住在使臣會館的緣故,來的時候也一起來了。南梁官員們聽到禮部官員的通傳回過頭來,俱被幾人的風姿晃花了眼。

為首的楚瞻清貴如玉石松翠,周玉衡精致秀氣,男女莫辨,薜荔瀟灑不羈,英姿挺拔,云蔚容顏欺霜賽雪,眼中有無邊風月,西門鴻五官深邃,周身正氣。

這五人除昭王薜荔之外,無一不是當世俊杰。

梁荃與樓瀾起身,親自相迎,百官見他們的陛下亦是龍章鳳姿,非池中之物,比起這幾人來分毫不差,紛紛露出與有容焉的神情。

“諸位遠道而來,令我梁國蓬蓽生輝。”梁荃含笑客道。

“恭賀梁王登基。”幾人亦客氣回禮。

惟獨薜荔,想起梁荃與北燕之間的糾葛,想起他曾將梁荃打得半死不活,如今眼前之人不止讓北燕山河動蕩,還搖身一變成了梁國國君,讓他曾經的趾高氣揚瞬間成了一場笑話。

那一句再簡單不過的恭賀之言,在他唇齒之間打轉了無數次,終是說不出口。頭微一瞥,銀牙一咬,小聲哼哼了一句:“恭喜。”卻是細弱蚊蠅。

蘭茝坐在群臣之列,見薜荔這般上不得臺面,不由掩面嘆息,北燕國風在這一刻被薜荔墮得一干二凈。便是跟在周玉衡身旁做侍女打扮的蘭姜亦是一副“這是何人,我不認識他”的神情。

梁荃見薜荔這副別扭至極,如張牙舞爪卻沒了利齒的小獅子模樣,笑著回了一句:“多謝。”如今,他心有天下,再看往日恩怨時,如看孩童大腦一般,一笑置之。

“聽聞梁國后宮有二妃,怎得不見嫻妃娘娘。”云蔚將云薈的性格演繹的極好,風流隨性,句句不離女子。

一旁的樓瀾見到他時,那雙干凈的眼幾不可察的起了波瀾,搶在梁荃的話前對云蔚行了一禮道:“嫻妃妹妹病了,不便迎接各位來使。”

梁荃看了樓瀾一眼,幽深的目光中閃過精光,今晚的樓瀾分外浮躁,少了平日里的沉穩持重。

“諸位請。”他打斷了她們之間的話題,讓諸位來使落座。

“禮官。”待眾人落座之后,他又喚了禮部官員。

“宴會開始,第一曲歌舞《蒹葭》。”禮官念出了表演曲目。

殿內再起琴瑟之聲,舞姬魚貫而入,圍著一位指彈箜篌的樂姬,歌曲之聲婉轉空靈。

“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

自歌曲響起之時,樓瀾的目光一直落在云蔚的身上。云蔚聽到曲名的時候頓了一下,又繼續與攬著身旁的大暑調笑。

她的神情瞬間變得萬分落寞,失手打落了案上的杯盞。

“你怎么了。”梁荃從未見過他這般失態,狐疑的看了她一眼,出聲詢問。

樓瀾胡亂的收拾著打翻的杯盞,對他道:“臣妾無礙,許是連日排練歌舞,太過操勞了。”

“讓侍女收拾吧。”他用眼神示意了站在一旁的侍女,那侍女立馬上前來將桌案收拾妥當。

樓瀾的目光依舊落在云蔚的身上,而這一切都落在了梁荃的眼中。

南梁的官員多迂腐文臣,聽到曲中有“白露”二字,不由的皺了眉頭,不知是誰小聲提了一句:“此曲冒犯了嫻妃娘娘的名諱。”

其余的文臣暗自點頭,卻無人敢提出來。這舞曲編排皆是容妃娘娘一手操持,如今她正值盛寵,自然無人敢挑他的錯處,只當這是宮闈內斗。

但這些各國來使卻是一字不落的將南梁朝臣的話聽在了耳中。

“白露為霜,這嫻妃之名好像就叫白露,聽聞你們燁王喜歡以二十四節氣給身邊的女子取名,那這算不算冒犯了嫻妃名諱。”薜荔笑問身邊的小暑道。

薜荔一向是個口無遮攔的,一句話似要挑起兩國恩怨。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的話,他怕是要被滿殿梁臣憤恨的目光凌遲處死。

好在小暑是個有眼力勁的,連忙俯身對薜荔道:“昭王錯了,燁王身邊的女子之名只有二十三節氣,從無白露之名。”

但薜荔哪里會管南梁群臣的想法,便將話題引到身邊的云蔚身上道:“燁王莫不是早知梁國宮廷之內有一后妃名白露,所以身邊的女子從無白露之名。”

他這話問得極其大聲,幾乎蓋過了殿上的歌舞之聲,就連皇位之上的梁荃與身旁的樓瀾都聽見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云蔚的身上。甚至有人因為薜荔這一句話而起了無限遐思,是否嫻妃娘娘與燁王之間曾有不可告人的淵源,燁王一來,她就病了。而燁王身邊有無數女子以節氣為名,卻獨獨不聞有人叫白露,其中關聯不得不引人深思。

而那些知道東齊與南梁之間局勢緊張的人,甚至懷疑白露是東齊送往南梁宮廷的細作,比如梁荃,蘭茝與燕云幾人。

畢竟白露曾向梁荃透露過要走向權力高位的野心,可是她成了嫻妃之后,卻一直無所作為,甚至在宮內日日唱著二十四節氣之歌,與燁王云薈蔚以二十四節氣給身邊女姬取名不謀而合。

不得不讓人深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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