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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4洪姚兩相爭，魯黨勢漸大

次日朝會，鄧舍宣讀了徐州的捷報。．不出意料，群臣皆驚喜交集。

隨后，洪繼勛出列，將昨天下午與鄧舍議論的兩件事，一個薦舉楊行健調任徐州知府，一個籌建新軍，當眾提了出來，請鄧舍批準。

前者倒還好，楊行健的能力人所共見，并沒有人反對。

只是羅國器對此提出了一點補充。

他認為：徐州與宿州相隔百里，處在敵境，與山東間又有黃河相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是一塊飛地。如果想要治理好，肯定十分不易。所以，不但需要派一個能臣過去，更需要給這位能臣配備幾個得力的助手。

鄧舍深以為然，問道：&ldqo;那依你之見，當以誰為輔？&rdqo;

羅國器提出了兩個人：&ldqo;益都行省左右司都事劉名將，文武兼備、果毅勇敢，才大可用，似可為輔佐。&rdqo;

徐州、宿州地處前沿，故此派去的地方官不止需要懂政務，還需要知道點軍事。劉名將是漢化的女真人，或許在膽略與見識上不及鞠勝等，但是他一方面讀過漢人的圣賢書，一方面也沒有丟掉女真人騎射的傳統，確實可稱得&ldqo;文武兼備&rdqo;。就益都群臣中而言，算是一個不多見的俊才。

今天是朝會，各衙門品級夠的都必須參與，故此劉名將也在。

鄧舍當即問他，說道：&ldqo;徐、宿乃淮泗重地，今我雖得之，士誠必不甘心，戰事或將起于明日。若是去此地任職肯定十分的危險，你可愿么？&rdqo;

劉名將品級低，排在文臣的末尾，聞言出班，高聲答道：&ldqo;臣本益都布衣，泯然無聞，要不是受到了主公您的恩寵，怎么會有機會與諸位大人共列一堂？為了報答您的恩寵，縱刀山火海亦不懼也，何況徐、宿？&rdqo;

&ldqo;好！&rdqo;鄧舍大喜，說道，&ldqo;既如此，便調任你為宿州知州，受徐州隸屬。&rdqo;

&ldqo;必不負主公重托，臣在城在。&rdqo;

鄧舍笑著點了點他，說道：&ldqo;膽氣十足，真人如其名！&rdqo;連道了兩聲&ldqo;好&rdqo;，即傳令下旨。

需要兩道旨意，一個是調任楊行健的，一個是調任劉名將的。楊行健如今沒在益都，還在濟南，需要遣人把令旨給他送去。兩道令旨的末尾都一樣，皆是命在接到旨意的當日，便立即赴任。劉名將便就在堂上接了給他的令旨，又向鄧舍跪拜叩首謝恩，隨之即倒退出堂，自去準備上任。!.文！超_速！.更。.新

羅國器又上奏說道：&ldqo;濟南乃為大府，亦處前線，如今既將要調走楊行健，不可沒有得力干臣接替。登州知州李溢，山東名士、老練沉穩，自其上登州任來，大小事無不辦理得妥妥帖帖，有治民之才，似堪此任。&rdqo;

李溢、鞠勝，還有現任左右司都事的國用安，此三人號稱&ldqo;三友&rdqo;，與現任行省左右司員外郎的顏之希關系很好。去年鄧舍入益都，他們與劉名將一樣都是主動相迎，并且在幫助鄧舍安穩地方上發揮了很大的作用。

要說李溢，能力確實有，羅國器的評價也很中肯。

但是，就在鄧舍要說話之時，卻忽然想起了前幾天的一封奏折。昨天與洪繼勛相見時，他曾經提過一句，說有人上折子諫言，說益都右丞之職不可久懸，應該快一點擇賢居之。其實這道折子上不止說了這些，后頭還有半截話，并提議此職不如便由羅國器居之。

而上這道折子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國用安。

鄧舍心中想道：&ldqo;早就知道朝中分為三系，一個&lsqo;洪黨&rsqo;，一個&lsqo;姚黨&rsqo;，一個&lsqo;魯黨&rsqo;。&lsqo;洪黨&rsqo;者，洪繼勛；&lsqo;姚黨&rsqo;者，姚好古。&lsqo;洪黨&rsqo;之中堅，乃是高麗籍的官兒；&lsqo;姚黨&rsqo;的中堅，則乃是海東三省、尤其南韓分省的漢官兒。而至于&lsqo;魯黨&rsqo;，顧名思義，中堅自然便是山東籍貫的官兒，隱然以顏之希、鞠勝為其首。

&ldqo;&hllp;&hllp;，這羅國器倒是不曾聽聞與這三黨有何關系，卻是為何才舉薦了劉名將去任宿州，就又接著舉薦李溢升任濟南？而國用安又剛好前幾天才舉薦他為右丞？嘿嘿，這到底是巧合？還是另有原因？&hllp;&hllp;，是了，老羅也是山東人。莫非？&hllp;&hllp;。&rdqo;

他沉吟不語。

有李首生的通政司在，朝中上下、包括地方在內，大致上沒有什么事兒都瞞得過他。&ldqo;洪黨&rdqo;與&ldqo;姚黨&rdqo;之間的明爭暗斗，只要不影響到正常的政令實行，他樂于不管，裝聾作啞，只做不知。帝王心術，往簡單了就說就是&ldqo;平衡&rdqo;而已。不怕臣子爭斗，就是臣子抱成一團。

可是，他卻實在想不到，如今居然羅國器都摻和其中了？

須知，&ldqo;洪黨&rdqo;、&ldqo;姚黨&rdqo;的勢力雖然都要比&ldqo;魯黨&rdqo;大，可是這兩派的勢力范圍大多在海東三省，進入山東的，&ldqo;洪黨&rdqo;只有一個剛升任兗州知府的洪繼蔭，一個萊州知州李蘭；&ldqo;姚黨&rdqo;的只有一個益都參政劉世民，一個益都左右司都事方從哲。%超#速~

其它的益都官員，上至分省內部，下到地方，六成以上可算入&ldqo;魯黨&rdqo;。鄧舍早先為何把顏之希從益都知府的任上改調至行省左右司去，而把吳鶴年調來益都兼任知府？一方面確實是需要借重吳鶴年的才干，另一方面也不無削弱&ldqo;魯黨&rdqo;勢力的想法。

‐‐，顏之希是顏淑容的父親，若把顏之希長久地留在益都，必有無數的山東官員投入其門下。時日一長，難免不可制矣。

鄧舍又想道：&ldqo;前幾天，李首生給我上了道秘折，說自姬宗周戰死后，原先的王士誠舊人，包括章渝在內，似乎都有向魯黨靠攏之傾向。我本還不在意。但委實不曾料到，竟然連羅國器都也開始向魯黨靠攏了？&rdqo;

堂上的群臣都在等他開口，不可沉默過久。他故作沉思狀，轉問其它人，說道：&ldqo;老羅薦舉李溢為濟南知府，你們有何意見？&rdqo;濟南是大府，可與益都相抗，舉薦李溢任濟南知府，是名副其實地拔擢。

分省參政劉世民，‐‐他本為泰安州知州，年前察罕來犯益都，他和陳猱頭并肩作戰，寧死不退，膽色雖弱些，卻也立下了保土之功；又為密使不遠千里地去到大都，見過奇氏，并圓滿地完成任務；再加上察罕來犯時，他時任萊州知州的弟弟劉世澤身與城殉，沒在戰中。凡此種種，當然還更得加上后來洪繼勛的一力舉薦，最終獲拔擢，任了分省參政。

此時聽到鄧舍詢問，他即邁步出列，跪拜言道：&ldqo;李溢固然山東名士，嫻熟政務，然而卻并不太懂兵事。正如羅大人所言，濟南大府，且亦位處前線，打仗肯定避免不了的。故此以臣之淺見，李溢似乎不太合適。&rdqo;

一邊聽劉世民說話，鄧舍一邊繼續想道：&ldqo;本人魯黨之人，職皆不高，且當有姬宗周在時，大部分的士誠舊人與之并不太相和。現如今，姬宗周戰死，士誠舊人已漸有靠攏之勢，而羅國器位居益都參政，倘若也倒向魯黨？怕在這山東之內，他們就能一呼百應、一手遮天了！&rdqo;

他&ldqo;嗯&rdqo;了一聲，不表態，示意劉世民起身退下，又接著問：&ldqo;劉大郎持反對意見了？&hllp;&hllp;，你們諸位的意見呢？&rdqo;

‐‐劉世民與他的弟弟劉世澤是蓋州人，在當地很有名氣，號稱&ldqo;遼左地靈，獨美二劉&rdqo;，乃是有名的才子士人。一來，鄧舍喜其有才；二來，也是敬重他兄弟兩人忠貞，因而呼之為&ldqo;大郎&rdqo;，以示親切。

一個舉薦，一個反對。鄧舍模棱兩可，諸人不解其意。一時間，堂上出現了冷場，無人再發表意見。鄧舍點名章渝，說道：&ldqo;員外郎以為如何？&hllp;&hllp;，若升李溢為濟南知府，你覺得他能不能勝任？&rdqo;

章渝出列跪倒，先偷眼瞧了瞧鄧舍神色，又悄悄看了看羅國器、國用安，接著還想去偷看洪繼勛、劉世民的神色，鄧舍卻不給他這機會了，和顏悅色地說道：&ldqo;為何默不做聲？難道員外郎心中另有人選不成？&rdqo;

章渝張口結舌，無從答起，沒奈何，只得順著鄧舍的口風說道：&ldqo;羅公舉薦的很對，臣識李溢久矣，深知他才識過人，勵志清苦，且淡于榮利、公而忘私，有古大臣之風。只是，劉參政所言也不錯，濟南府位處前線，確實需要一個懂兵事的人坐鎮。臣以為、臣以為，&hllp;&hllp;。&rdqo;

&ldqo;以為如何？&rdqo;

倉促間，章渝哪里想的出合適人選？

鄧舍初來山東、圍城益都的時候，他曾奉田家烈之命，在城樓上辱罵過鄧舍，心中本就一直不安，姬宗周戰死后，更覺沒了靠山，總擔憂鄧舍會找他秋后算賬。這也是他為何會向&ldqo;魯黨&rdqo;靠攏的一個重要原因。

這會兒被鄧舍追問，又急又怕，腦中一片空白，額頭上都出了冷汗，一時顧不了太多，倉皇四顧，指望能找個人幫他下臺，猛抬眼時，正瞧見了面無表情的洪繼勛，也不知怎么想的，他脫口而出，說道：&ldqo;臣以為，不如改用萊州知府李蘭升任此職。&rdqo;

&ldqo;李蘭？&rdqo;

&ldqo;正、正是。&rdqo;

為防鄧舍繼續追問，章渝絞盡腦汁地尋李蘭強過李溢的地方，忽然靈光一閃，他大聲地說道：&ldqo;臣聞言，當主公尚在遼東時，李蘭就曾經通過洪先生給主公上過破敵之策，可算知兵。升任濟南，正合其用。&rdqo;

李蘭是洪繼勛的舊友，早年在朝鮮時，也確實給洪繼勛出過一些主意。

鄧舍微微頷首，若有所思地說道：&ldqo;李蘭這個人，的確是懂得一點兵法。&hllp;&hllp;，洪先生，你覺得怎樣？&rdqo;

&ldqo;濟南大府，位處前線，如果用人得當，則可保我益都無事；若是用人不當，則未免戰火蔓延。此為軍國要事，該如何裁斷自該由主公決定。臣不敢亂言。&rdqo;

&ldqo;先生既這樣說，那便就這么定下吧。即再發一道令旨，送去萊州，教李蘭速往濟南上任。&rdqo;

洪繼勛的回答很藝術，&ldqo;該如何裁斷自該由主公決定，臣不敢亂言&rdqo;。他身為海東文臣之首，都說&ldqo;不敢亂言&rdqo;，其余諸臣，自然更&ldqo;不能亂言&rdqo;。所以，縱有不愿意、縱有還想薦舉李溢的，卻也只能無奈閉口不言。

章渝起身退下，回到班次內站定。

他對面站的羅國器，下首站的左右司都事國用安。盡管這兩個人都沒有看他，但是卻不知為何，他只覺得如芒在背，渾身不自在，趁沒人注意時，悄悄將額頭汗水抹去，自責地想道：&ldqo;俺這卻是怎么了？真是昏了頭！怎么居然當眾說李溢不合適？說他不合適倒也罷了，駁了羅大人的面子倒也罷了，卻還舉薦了一個李蘭！&hllp;&hllp;，唉，這可該如何是好？&rdqo;

他明白，自此之后，怕是&ldqo;魯黨&rdqo;再不會接納他了。

&ldqo;不接納就不接納吧。&rdqo;

后悔也沒有用，他再又偷偷地看了一眼洪繼勛。

兩人視線相對，一觸就走。但就在這么電光火石的功夫，他分明注意到洪繼勛好像微微地對他點了下頭，一愣過后，失落、后悔和自責頓時被狂喜代替。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若是通過此事反能與洪繼勛這位海東的文臣之首搭上線，當然要比什么所謂的&ldqo;魯黨&rdqo;強上百倍。

鄧舍居高而坐，堂下群臣的這些小動作，悉數被收入眼中。

&ldqo;自今之后，章渝大約是沒可能再入魯黨了。他在士誠舊人中的影響還是有一些的，借助他，也許還能影響到一部分的士誠舊人。不過，卻也不能任由這批人全部轉投老洪門下。&hllp;&hllp;。&rdqo;

鄧舍一面含笑與臣下說話，一面尋思想道：&ldqo;也許，是應該趁拿下徐、宿，將平定濟寧全路的機會，再從海東三省調些官吏過來了。&rdq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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