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酌泠泠水
“老太爺讓奴婢來恭喜二姑娘,姑娘的婚期,今兒已定下來了,是下個月的二十六。老太爺吩咐,讓姑娘明兒跟老太太去挑布料,好準備嫁衣。”
葉琢臉上露出喜色,吩咐秋月拿個大封,賞給春芽。”
“多謝二姑娘。”春芽大喜,上前磕頭,接了封賞,退了出去。
秋月看著葉琢那立刻沉靜下來的臉,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謝家這門親,她一直覺得挺好。可姑娘卻一意孤行,要破釜沉舟,把過繼到大房去,勸都勸不住。現在事情一步一步都在姑娘的算計當中,秋月卻絲毫不覺得歡喜。
“葉琳,希望你別讓我失望。”葉琢望著窗外一片一片掉落的葉子,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低下頭去,提起筆,繼續練字。
滿腔仇恨的葉琳,果然沒叫葉琢失望。就在葉琢跟著姜氏出門挑選布料的當口,謝繼祖親自上了門,要求退親。
葉予章氣得臉色鐵青,兩眼銳利地盯著謝繼祖,口氣剛硬地道謝老爺,我們葉家雖然門第不高,卻也不是那隨意讓人欺負的主兒!昨日才定下婚期,你今天就來退親,是何道理?”
“是何道理?”謝繼祖冷笑一聲,“我親自上門來退親,是給你面子,否則,我要是讓媒人傳話,你這葉家,怕是以后就不要嫁娶了。”
葉予章聽得這話,想起葉琢那日在上房里所說的話,心下生出極為不妙的感覺來,也不敢再以強硬的態度對謝繼祖,拱手道還請謝老爺把話說清楚。”
“我問你,你這二姑娘,是不是個克夫的命?”謝繼祖將茶杯“當啷”地一聲放到桌上,“你明你家二姑娘是這樣的命,也明我是肩祧兩房,傳嗣艱難,你還要把她嫁到我謝家去,我謝家,跟你有深仇大恨,你要斷我謝家的香火?”
葉予章驟然變色。他沒料到,前日才在上房里說的話,當場只有他、姜氏和葉琢三個人,這話就傳到謝繼祖耳里去了?而且還比葉琢當時還說得明白,她的命是克夫命!
“哼,難怪你那么著急想要把婚期定下,都不待我們去合八字,原來原因就在這里。我說葉老太爺,你們也太不地道了吧?無不少字喏,這是葉姑娘的庚帖,現在,趕緊把霆兒的庚帖還給我。”
現在,葉予章極為后悔讓葉琢再去廣能寺,見那位能仁大師。就算此時百般狡辯,憑謝家與能仁大師的交情,到時謝家到廣能寺一問就知,這事是抵賴不掉的。他只得拿出謝云霆的庚帖,交給謝繼祖,正想說說軟話,緩和緩和跟謝家的關系,卻不想謝繼祖拿到庚帖,起身將袖子一拂以后,我們謝家店鋪,再不做你葉家的生意!”說完,轉身離去。
葉予章像是被抽離了全身的力氣一般,坐在那里半天沒有動彈,直到姜氏進來,問他謝家人來干,他才如夢初醒,大喊來人,把二姑娘給我帶。”喊完后他馬上又站起身來,一擺手,“我。”
葉予章到碧玉居時,葉琢正在院子里散步,見到葉予章和姜氏來,忙迎了上去。
葉予章此時心急火燎,直接進屋里坐了下來,把秋月等人打發出去,面色陰沉地盯著葉琢問道你可是不想跟謝家結親?”
葉琢布了這個局,自然能料到從未涉足碧玉居的葉予章今天為何而來,所以臉上絲毫沒有驚慌之色,只詫異地看著葉予章祖父為何這樣問?這么好的親事,我為會不愿意?”
葉予章這樣問也不過是試探一下,他也想不到葉琢會想辦法抗拒這門親事。見葉琢這樣說,他又問那日能仁大師幫你批命,可還有別的人在場?”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否則,謝家人又會說出比葉琢所說還有詳盡的說辭?
“沒有。”葉琢搖了搖頭,“因男女不能單獨共處一室,我便叫秋月陪我進去。當時室內只有我們三人。”
“秋月?”葉予章一挑眉,目光犀利地看向門外。
“祖父。”葉琢忙叫住他,“您剛才這樣問,可是發生了事?”
“哼,謝家來退親了,說你是克夫命。”
“啊!”葉琢驚叫一聲,目光既驚恐又慌張。呆呆地坐了一會兒,眼淚忽然流了下來,哽咽道祖父,會這樣?會這樣?”
“秋月呢?讓她進來。”葉予章見狀,心煩地一拍桌子。
葉琢抹著眼淚,搖搖頭不會是秋月,她跟我情同,而且一直都盼望我嫁到謝家去,這消息,絕不會是秋月說出去的。再說,能仁大師當時只是嘆了一聲氣,搖了搖頭,并沒有說我克夫,現在,會傳出這樣的話來?”
此時秋月已進了門,朝葉予章施了一禮,然后看著葉琢,又看看葉予章,欲言又止。
葉予章見狀,一拍桌子,怒道賤婢,從實招來,你可有把二姑娘的事說出去?”
秋月“咚”地一聲跪了下去,磕頭道老太爺明鑒,奴婢對姑娘忠心耿耿,萬不會把這話說出去的。姑娘能嫁到謝家去,奴婢也能跟著享福,奴婢是傻了才會毀了這門親事。只是……”她又偷眼看了看葉琢。
“只是?趕緊說。”葉予章又用力地拍了一下桌子。
“只是昨日姑娘從正院出來,心情很不好,就跟奴婢聊了幾句。說完之后,奴婢看到……看到大姑娘的裙擺露在樹叢里。當時話已出口,奴婢生怕姑娘徒生擔心,就沒說出這事。”
“葉琳?”葉予章眉頭一皺,看向了姜氏,“葉琳這兩天,可有異狀?”
姜氏不敢隱瞞,道昨天,琳兒來跟我說,要去林家找她的小。我想著她心情不好,散散心也好,便同意了。”
葉予章一閉眼,無力地一擺手將葉琳帶到正院去。”不用再查下去,他就可以肯定,消息一定是葉琳傳出去的。因為林家雖然家境跟葉家差不多,卻是謝家的姻親。那謝云霆的母親文氏的庶妹,就是現在林家的當家主母,也是葉琳那小的母親。葉琳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在王姨娘被重打又關到小跨院時,還有心情去林家。可見她去的目的,并不是玩耍,而是另有企圖。
“老頭子,這并不能說明這事就是琳兒做的。”姜氏向來心疼葉琳,一見葉予章這樣子,趕緊辨別道。說完,還狠狠地瞪了秋月一眼。
“是不是她做的,一查便知。”葉予章站起來,走了出去。
不知葉予章是如何審問葉琳的,據啞巴嫂子傳來的消息,葉琢只那事確實是葉琳傳出去的。但葉琳并沒有受到懲罰,只被關在院子里,不許出來。
“姑娘,老太爺能這樣?大姑娘做了事,卻連個懲罰都沒有。”秋月憤憤不平。
葉琢笑了笑估計老太爺還想著跟謝家結親,將葉琳嫁呢。”
“啊?那……那不是便宜她了嗎?”無錯不跳字。
“如果你是謝家,你還會娶葉家的姑娘嗎?哪怕是做妾。”
秋月一撇嘴當然不會。消息可是大姑娘捅出去的,像這種不顧手足、不顧家族利益的敗德,誰敢娶啊?更何況,大姑娘又不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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