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正有出去逛的意思,只是不知道怎么開口。沒想到蘭生卻直接幫她安排下了,很是高興,連忙謝過告退。一旦放下對泫瑾楓的迷戀,才發覺原來這對夫妻一個比一個厲害,別人在兩人面前根本是夾縫中擠死,若兩人不許,連喘氣的資格都沒有。
一轉身,于丹禁不住拍拍心口,長吁一口氣,暗道萬幸。隨后,雙腳落地,笑著跟眾女說六皇子妃會讓人備車,今天就能出去逛了。
于思碧卻不露笑顏,低聲不贊同,“小姐是武洲太守千金,又奉太后旨意入都,若無周全保護,怎能隨意出門?”
不待于丹說話,于思碧頭一仰,朗聲沖橋亭中的雙影道,“六殿下,子妃娘娘,我家小姐雖好新奇,但大夫人臨行前交待思碧照顧小姐。小姐初來乍到,也沒有熟識可會,出門一事還是暫緩得好。待過幾日,殿下或娘娘閑暇。”
昨晚看這位,以為是悶葫蘆,不但美,還挺有主見。蘭生瞧見于丹微噘起嘴,正想笑,卻留意到泫瑾楓的神情有些不一般。明明背對著于思碧,明明垂眼喝茶,但有一種說不出的妖意,好像了然什么,又好像漠然什么。因此,她多看于思碧一眼,恍然大悟,這不是昔日妖六最愛的那款嘛?也是很容易情陷妖六的那款。
還有,馬車派給她們,出不出門,何時出門,都隨她們決定,何必這么大呼小叫?除非想引某人注意。她差點就以為泫瑾楓護送于丹真是一路正經,沒沾桃花半片。沒見桃花,卻裹了桃花香。
但蘭生是叛逆女,“倒是提醒了本妃。于小姐安心,本妃派六皇子府侍衛隨行,再讓我爾月庭女總管給你當向導。要等殿下和本妃閑暇,恐怕于小姐只能一直在府里逛了。”通過和于丹對話,向于思碧表明沒空。
于思碧不是一朵白花,而是一朵歷經宅斗,有過老公,以女子嫁得好為一生追求的熟花,一次言語交鋒的失利根本不會引她變臉。所以,當于丹興高采烈再謝子妃娘娘時,她默默退了下去。比起六皇子妃的厲害,她更在意六皇子的冷淡,因為她很清楚,這是一場只要他點頭就能結束的較量。
等眾女走遠,橋亭恢復寧靜時,泫瑾楓說了一句話,“此女一路上對我頗用心。(給力文學網最穩定)”
蘭生沒料到他就此說開,不知道怎么回應,“然后呢?”
“偏她聰明,只是暗中推她妹妹,我也不好直說。”只有裝不懂。
“說什么?”她有點興趣。
“我不碰有夫之婦,包括。”泫瑾楓撐桌起身。春陽照水,明亮亮晃他的眼,頭暈目眩。這頓飯吃得夠久,足以向眼線們證明自己身體健康了吧。
蘭生嗤笑,“想不到殿下還有底線……”不對啊,他和宛婕妤那檔子事呢?某婦的丈夫還是他老爹,難道——“你暗示什么?”
泫瑾楓一手扶欄,水光在他眼底清濯,嘴角的笑帶著微諷,仿佛笑誰不自量力,“暗示剛才那位是。”語氣從不假思索到示弱,“蘭生,我累了。”
這才發覺他額角現晶汗,蘭生連忙站了起來,心念之間沒多想,不自覺伸手去扶,卻被泫瑾楓淡淡推開。目光順他的背影下橋,她又怔出了神。
“蘭生。”上車前,他回頭一聲喚。
她應著,下橋,上車,再次將出神的原因忘卻。是迷糊也好,是粗心也好,她唯一的判斷是,不緊急,順其自然就好。
再過幾日,泫瑾楓的傷已無大礙,在天籟館里享受他的妻專送給自己的“玩樂”時,簿馬來稟報東宮的消息。最初確診太子得了和渣玉山那些百姓一樣的病,御醫們對外宣稱用了和其他病人一樣的藥方,然而隨著平醫所最后一個病人康復歸家,太子的遲遲不醒令朝廷宮廷上下慌張起來。而今日,依然沒有太子醒來這等好消息。
“這太子有沒有腦子?自己下令毒人,自己卻沒解藥?”馬秀雙手攀著一根釘在直壁上的木條,呼——呼——吸,身體晃蕩晃蕩,突然松開手,去抓另一根木條。結果仍沒抓住,從半空,摔在厚墊子上。摔落無數次,他唯一的進步就是不會抓空時再大叫了。
“不是沒解藥,而是解藥沒效。”放出鐵絲飛碟,泫瑾楓目不轉睛看它飛,手指撥彈弓弦。他還不能用力,但手感不可生疏,心中計算精到。中!
柳夏在一群亂撞的大木樁里練閃,旁邊有侍衛搖著他腳下木盤,但他還是找到紅靶那一根,劍氣出,木樁卻不見了。他跳出巨大的木盤,撐膝喘氣,太難。
簿馬看他那些手下繞紅土路跑得快斷氣,神情不變,“就在剛才,都護軍開始全城戒嚴了。”
天籟館因太后不滿,沒造成歌舞臺,表面上工程無限期擱置,內部看起來亂哄哄的。半邊座位臺上豎著高低杠雙杠,一面直壁上木條石頭丑陋無謂,看臺和歌臺之間本來要鋪木板,現在完成一半,填了軟紅泥地,繞場一周。歌臺就是柳夏練快閃的轉盤,木樁本來要搭臺棚。總之,隨處堆著雜七雜八的東西,比如沙包,鐵蒺藜,木樁石樁,還有大坑小坑泥水坑,搭了一半的架子。
太子派出幾批探子,回話都一樣,沒有地下室沒有密道,就是沒完工的一個歌舞臺。太子疑心重,頭一回借嬉斗館時自己也看了,果然如探子回報,這才消疑。
但蘭生自始自終沒打算將天籟館造成聽歌賞舞的地方,而是以雜亂無章的堆砌為掩護,實質為一個鍛煉體能提高戰力的訓練格斗場。所有的東西都可作訓練用途,各種的無序其實有序,隨意的擺置皆藏精心,即便身在其中按指令動作的人,如果不提前說明,也無法很快明白如此跑跳攀爬有何意義。因為,這又超出了一般認知。
這個認知,蘭生卻毫無隱瞞,全部交給泫瑾楓。她告訴他,只要他夠聰明,用這片廢棄歌館就能打造出最強兵,一支可以創造以多勝少奇跡的特種部隊。
蘭生在健身房教減肥操,特別學習了人體每塊肌肉最有效果的訓練方式,整整一年和鐵哥木林他們準備這些訓練器械,并布置到位,是她的寢屋之外,她花了最多時間的地方。
她說這些話的時候,馬秀和柳夏也在。馬秀捧腹大笑,道她夸夸其談,直到他被簿馬手下最矮瘦的一個侍衛撂倒,才啞口無言。
泫瑾楓看簿馬帶二十幾個人爬壁如壁虎,穿蒺藜地射弓百發百中,二三丈的木墻幾步蹬上翻過,行動之快猛,體能之耐強,加上團體合力的默契,比北關大營先鋒軍更精銳,確實驚嘆。但他贊嘆得,不僅是蘭生設計的這些訓練器械,更是她的謀略遠見,能看到他和太子之爭中最需要的——戰力!再多謀,再多智,沒有戰力,就只是空談。無論出擊,還是防御,蘭生關于這支強兵的主意都是上上策。
他即刻明白嬉斗館也是她布下的引線,讓競技摔角變成了帝都的新玩樂,尤其是太子的喜好,導致大家投其所好,家養摔角士等大力者參加競技。眾人搏樂,他也搏樂。如蘭生所說,只要他夠聰明,就能在太子眼皮底下,搏出一支最強兵。
“全城戒嚴?”泫瑾楓頓嗅異常,“太子不醒莫非有別的原因?”
“什么原因?”甩著發酸的手,馬秀跑去爬繩網,看那個將他撂倒的瘦家伙躥過去,眼底可不服氣,“我看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當年太子白嶺剿匪,剿得山里一顆頭都不剩,想來命積太多被鬼纏。”
能讓馬秀去當兵的爹,雖當官,倒是難得的好官,對血洗白嶺案痛心疾首,雖上書勸諫,卻被閣部擱置。馬家書香名門,偏南而居,山高皇帝遠,能存志高遠,所以北平王爺看得起馬氏之孫。
“鬼不可能,搞鬼卻可能。”泫瑾楓想法切實些。
“這死法太便宜他。”柳夏不俠了。
“恐怕我那位三哥不會就此一命嗚呼。怎么說也是太子,身邊必有能人異士護駕,大概已查到蛛絲馬跡,否則不用戒嚴。只是渣玉山的事還未完全平息,眼看著又要鬧出別的亂子來。監國就遇這么多麻煩事,待太子掌管天下——”泫瑾楓無聲冷笑。
大榮已達強弩之末,當太子就是當箭靶。他坐觀至今,看著六皇子從人們茶余飯后的話題淡出,而三皇子一言一行皆受矚目,蓋過弟弟們的風頭。一案白嶺,血流成河,無辜死傷無數,威懾不足,反而群情激憤,引得多少百姓對三皇子恨之入骨。一案渣玉,放毒害人,私利公辦,又差點大開殺戒,人們雖敢怒不敢言,但給三皇子添一筆新恨。三皇子嗜殺暴虐的本性正曝露在越來越多的百姓面前,誰還有那個閑心管六皇子的韻事?
忽然,泫瑾楓想起來,蘭生今日去居安造,這時辰差不多要回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