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生作為勞役要去造新都的事,是安鵠的自作主張。給力文學網他并不清楚蘭生的真本事,只想將她踐踏到爛泥里去,然后再以征服者的姿態,把她撈出來,從此臣服于自己。
而泫瑾荻促成新都造案,本來的目的也是讓蘭生成為主造者,至少是新都建造中不可缺少的重要力量,從而能夠參與到工程的前線去。他雖下著一盤能縱觀全局的棋,但并不是神,料不到安鵠為了私利而這么欺辱蘭生。主造匠和服勞役有天壤之別,前者由工造司任命,以民造行合作者加入,有功領有錢賺,后者沒有說話權,沒有自由,十人中十人餓,十人中九人挨揍,十人中八人瘦病,十人中七人再也回不到故鄉,眾所周知得,有來無回。
出乎意料,卻沒有手足無措,他能在大榮的最底層悄建了百姓對蘭王妃的愛戴心,也能在大榮的最高層建立南月蘭生的另一名譽。他要讓這位急需一座新都來炫耀自己的皇兄明白,居安造的蘭大姑娘是新都不可取代的設計者,影門要動她,先得解決新帝對她的加護。安鵠的這一招賤,倒是給了他另一個主意。還有什么比待在勞役營更安全?影門一直以權謀為尊,弟子遍布官場宮廷,或者以追殺能者為樂,不可能會想到掌控役營,倒是他——
泫瑾荻沉眼看著皇上不悅,雖然自己不打算為蘭生求情,卻也不想就這么讓安鵠混過。這位年輕有為的少相,近來有些囂張,所領的新帝黨儼然就是少相黨,有大權獨攬之勢。但安鵠忘乎所以了,新帝多疑,朝政可以交給他,卻絕不喜歡被蒙在鼓里。
“安卿將南月蘭生征為勞役,真有此事?”如泫瑾荻所觀,新帝不滿自己被隱瞞了這件事。
安鵠冷冷瞥過泫瑾荻,對新帝畢恭畢敬,“確有此事,但微臣也是參照了工造司的草擬。據工造司司正上報,民造行對與官造聯合建造新都一案十分冷淡,耗時太長,又費人力物力,尤其利潤過微。工造司說新都工程浩大,之前官造的重心又在南方,若無民造全力投入,一年完成幾乎不可能實現,而南月蘭生為北聯造行首,一呼可以百應,故而提議將她征入役營。微臣批準下發了名單,實則試探,看民造對此的反應而已,所以尚未告知皇上。給力文學網”
泫瑾荻就知安鵠已準備好冠冕堂皇的理由。
新帝面色稍霽,“這就好。南月蘭生畢竟曾是朕的弟媳,即便如今成為平民百姓,也不可輕率對待。更何況,她腹中還有六弟的骨肉,等這陣風波過了,說不定還能回瑾王府。”
新帝又嬉笑哈哈,對泫瑾荻道,“六弟,老實說,你是不是有此打算,所以怕人服役受苦,心疼了,特來求情?”
泫瑾荻露出被你說中的表情,也哈哈道,“她若生兒子,皇上又肯點頭,臣弟會考慮接她回府,正妃是不可能了,只能為妾中最末。女子太能干,對男子而言,也是頭疼的事,她正是招搖,才會惹禍上身。臣弟并無求情之意,反倒以為讓她吃點苦頭,從今往后可以收斂些。”
新帝就道,“這若是六弟真心話,朕就隨安少相的意了,不過她要是真能繪出朕滿意的新都,朕定然不會讓她服役受苦,但掛個名頭,讓役營的人好生對待,順便在好山好水之地養養胎。雖比不得當著王妃的時候,也比得大小姐,耍性子無妨。”
泫瑾荻點點頭,然后新帝賜坐,他就過去了。
安鵠道,“皇上——”
新帝的臉重新板起,“朕以為所有人中,唯有安少相可信,畢竟朕將你提拔至此,費了不少力氣,惹得一班年紀比你大,資格比你老的重臣對朕頗有微詞,至少你會懂得感激。”
安鵠跪了,“微臣對皇上忠心耿耿,感激不盡,愿為牛為馬……”
新帝揮蒼蠅似得,將安鵠的話揮散了,“朕還分得清,什么是奉承,什么是真心,只要安少相做事的時候一直小心,別忘了誰是主人誰是狗就行。朕最恨的,就是野心之輩,有了榮華富貴還不夠,還貪得無厭想要坐朕的椅子。莫以為朕在這沁心園里就萬事不知,給朕報信的人,又豈止老六呢?”
安鵠冷汗涔涔,“皇上莫受小人挑撥,微臣怎敢有野心,只不過皇上比誰都清楚,臣對南月蘭生之執念,臣會這么做,也是仗著皇上對臣信任有加,以為臣這點權力還是有的。”
好一個安少相,雖流冷汗,亦不卑微,以君臣情份明說私心,富貴險中求。且不論奸不奸佞,自身還是有些膽氣的,具有青云直上的特質。
新帝因此語氣軟和,“話是不錯,你堂堂一個相爺,為朕重用,小事上無需經朕允準,不過你當自己處理的是私事,可碰上這南月蘭生,實在就不是普通人普通事了。老六與她有夫妻情,看不出情深似海,卻明顯有獨占的心,他從來都那個樣,朕看多了不覺得稀奇。再說南月蘭生此女,撇開出身不說,她的居安造短短幾年就名聲大噪,身為王妃,不但不怕人輕瞧,反而經營得更加有聲有色,建造的樓宇府邸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奇極妙極。國庫肯給她銀子造那些她所謂的公眾設施,也是經過朕和你商議的,你該知她確實為朕穩了賤民們的心,且因此,朕才能順利增稅,原本議朕不好的書呆子們才會主動提造新都。”
安鵠不想同意,然而皇上難得說出一番明白話。即便南月蘭生不是朝堂安穩的主因,在人心惶惶四方不穩的此時,她提造的那些公眾設施對他所主的閣部推行新政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屬于花了小錢辦成大事。他估計南月蘭生壓根沒料到間接幫了他,否則不會多管閑事。
“南月蘭生是這些工造的設計者,那就怪不得了。朕總覺得她信心十足,與普通東家截然不同,原來她有別人難以比擬的技藝,自然不怕手下人才流失。”新帝對新都的關心超過一切,連帶重視起匠造,“罷了,這件事朕也不怪你了,你馬上替朕傳旨,讓南月蘭生一個月內繪出新都的圖來,給朕過目。”
安鵠以為到手的鴨子要飛走,不甘心,“皇上,若南月蘭生沒有那么大本事,只是瑾王偏私呢?”
“那就遂你的愿,與勞役營的人一般待遇,由你這位新上任的大監造隨心安排了。”沒有利用價值的話,親兄弟都可以殺,何況只是一個女人。
安鵠爭取到新都大監造之職,一來,為了在皇上面前表現和撈錢,二來,為了能任意欺辱青梅,所以聽了這話,心情好了些,“可是皇上,隨臣安排的話,并無人情可講,要是她腹中胎兒……”
“她既已在名單上,又不能憑自身本事當上主造大匠,一旦開工,再怎么小心待之,畢竟是工地,難免嘈雜吵鬧,到處高低不平,萬一落了胎,是無法追究誰的責任的。老六若不肯罷休,朕會為你出面。”新帝與安鵠,終究是一丘之貉,發泄幾句不滿,達到警告的效果,暗地留個心眼,就好了。
安鵠遵了旨,退去時,狠狠瞪不遠處的泫瑾荻一眼,心中冷笑連連,暗道走著瞧。而泫瑾荻仿佛全然不見那對君臣的“貼己話”,與一眾新貴開懷暢飲,拿競技場中血花飛濺的景象當下酒菜,興奮非常。
新帝怎么瞧,都瞧不出這位六弟的小人樣貌,上前拍肩同坐,不一會兒就被競技的刺激吸引,同泫瑾荻大笑大嚷。他還突然意識到,原來自己和六弟能夠有真心相親相愛的一刻,要是泫瑾荻愿意一輩子這么低三下四地活著,自己也愿意保證他壽終正寢。
這當然只是新帝的一廂情愿而已,別說低三下四,就算他將帝位奉送,泫瑾荻也不會善罷干休。
深夜,踩著醺醺然的腳步,泫瑾荻回到愛妻的小樓里,只字不提瑾王新妃名存實亡的過程和結果,但讓香兒去叫醒馮娘,幫他煮醒酒湯,又讓豌豆拿干凈衣袍,要沐浴更衣。小坡子今夜跟來了,雖然頭回來,一下子就找到浴室,積極放水調溫。
蘭生瞧這通熱鬧,直到一個個都走了,才看定躺在沙發上的泫瑾荻,好笑問道,“這就叫借酒裝傻?”
泫瑾荻側身望來,雙眼笑瞇,“那是什么話?我為了幫你爭取役營的特別對待,讓皇上灌了不知幾壇子的酒,你卻說我裝傻,真是白辛苦。”
蘭生雙腳推轉椅,拿了大桌上的青皮文卷,抬手一拋,丟進泫瑾荻懷里,“繼續裝,我可告訴你,今天京大少來過了,說是負荊請罪,也不見得他多抱歉,不過拜他所賜,我才知道自己還挺受人愛戴,又是童謠又是旗什么的。他才走,工造司又送一份文書,皇上讓我設計新都,一個月交圖。我這人雖然對朝堂事不感興趣,關系到自己卻還算太不糊涂,總感覺是被人趕上了架。是不是你?”
“不是。”讓迷糊人一問就承認?不是裝傻,是真傻了。
“蘭生,要不要洗鴛鴦浴?”
再色誘一下。R115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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