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尊

第二章 源紋

內殿之中,一片寂靜,氣氛壓抑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周元望著坐在身旁的周擎,后者平日里顯得威嚴的面龐,在此時充滿著無力與頹喪,顯然,當年的這件事對于他而言,也是有著非常大的打擊。

自己的親生兒子被仇人當著他的面,奪了氣運,破了根骨,而自身卻是無能為力,可以想象,那對任何一位父親而言,恐怕都是一種恥辱。

周元緊咬著嘴唇,他清楚周擎的性格,想來那時候若不是為了保全大周上億的子民,恐怕他真的會選擇與武王玉石俱焚。

“原來這就是我八脈始終不顯,難以修煉的根由,這武王,可真是好狠毒的手段。”周元望著掌心中緩緩蠕動的一團暗紅,眼眸有著一抹憤怒之色。

這武王,奪了他氣運,毀了他的圣龍根還不罷休,顯然還打算斬草除根,讓得他被這怨龍毒,一點點的逼迫至死路。

而且,最讓得周元震怒的是,他的母后還因此元氣大傷,壽元僅剩不到十年。

周元深吸一口氣,將心中那種翻涌的憤怒緩緩的壓制下來,望著一旁昏睡過去,但臉頰一片蒼白的秦玉,心如刀割,問道:“父王,那母后怎么辦?她的壽命”

周擎沉默了一下,緩緩的道:“天地間,有著增補壽命的天材地寶,若是能夠得到,倒是能夠延長你母后的壽命,但是”

說到此處,周擎苦笑道:“那種天材地寶,何等稀罕,我曾傾盡咱們大周諸多人力搜尋,但依舊難有收獲。”

“我們大周,畢竟不如當年,如今龜縮一隅,也僅僅只能勉強自保。”

周元手掌緊握,這一刻,他終于知曉了擁有著力量的好處,如果他能夠擁有著力量,就算是再危險的絕境,他都可以去探尋,去找尋那種能夠增補壽命的天材地寶。

可是,體內遲遲不顯的八脈,卻是令得他連自保之力都沒有。

周元咬了咬牙,聲音低沉的道:“父王,我就真的不能成為源師了嗎?”

他的母后為了他,損耗精血,自折壽命,身為人子,怎能坐視不管?而且那武家對他們大周以及對他所做的這一切,若是不知道也就罷了,既然如今知曉了,那么這一筆債,也就不能這么輕易的揭過去。

但這一切,都必須建立在他擁有著足夠的實力之上。

而這天地間,掌控最強力量的那一群人,自然便是源師!

聽到周元的話,周擎眉頭緊鎖,仿佛是在沉吟著什么,好半晌后,方才輕聲道:“你真的不愿放棄?”

周元輕輕搖頭,這些年的苦難,雖然令得他飽受折磨,但也令得他擁有了超越這個年齡的成熟與堅韌。

他知道,在那武家反叛,奪了他氣運的時候,兩者之間,就已是不死不休。

如今他們大周還能夠茍活,完全是因為那武王當年所立的祖誓,可以想象,一旦當百年達到之日,武朝必定第一個將他們大周血洗,以絕后患。

所以,想要改變這種結果,他自身,就必須擁有足夠的力量。

周擎對于周元表現出來的堅定,也是有些欣慰,微微沉默之后,大手重重的拍在了周元肩膀上,道:“好!不肯輕言放棄,不愧是我周擎的兒子!既然你有此愿,那父王自然要傾力助你!”

“父王有辦法?”聽到周擎此話,周元眼睛頓時一亮,驚喜的道。

周擎微微點頭,旋即又是苦笑一聲,道:“你也不要高興得太早,因為連我也無法確定此法究竟有沒有效果。”

“什么辦法?”周元迫不及待的模樣,總算是有了一些少年人的活力。

“三日之后,便是祖祭,這一次,你隨我一同前去祖地。”

周擎沒有細說,只是笑了笑,旋即他聲音一頓,繼續道:“不過我也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周元一愣,疑惑的道。

周擎正色道:“不管你到時候能否開脈,你都不可放棄學習的源紋之道,你要知道,如果你八脈依舊不開,那么修行源紋,就是你最后的出路,而源紋修到高深處,未必不能壓制你體內的怨龍毒。”

這天地間,源師為主流,但卻并非唯一,而是在這上面百花齊放,開辟出了諸多路子,如這所謂的源紋一道,最是博大精深。

在八脈未顯的這些時間中,周元便是在周擎的授意下,修習這源紋一道,畢竟所謂技多不壓身,很多源師其實都會粗略的學習一些源紋。

周元聞言,輕輕的點了點頭,其實他明白周擎話中的深意,那是擔心他到時候依舊八脈不顯,在無法成為源師后會自暴自棄,放棄最后的一條路。

周擎點點頭,臉龐上也是流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

“你先休息一日,明日依舊去大周府進學,三日后,我會帶你去祖地。”

“好!”少年的聲音之中,充滿著濃濃的期盼。

周擎笑著摸了摸周元的頭,然后抱起昏睡過去的秦玉,與一旁的秦師,走出內殿。

周元望著周擎的背影,那個平日里威嚴的背影,在此時卻是透著一股令人心酸的無力與暮氣,他知道曾經的父王應當也是雄心壯志,但卻被殘酷的現實一點點的消磨殆盡。

而這一切的始作俑者,便是那武王。

周元嘴唇緊緊的抿著,略顯文弱的稚嫩臉龐上,卻是浮現了一抹冷冽。

“武家,武王這些債,我們以后,再來一筆一筆的算!”

翌日。

清晨來臨時,周元便是在一隊護衛的保護下出了王宮,直往大周城西北區而去,在那里,坐落著大周府。

所謂的大周府,乃是周擎前些年親自下令創建,同時調集軍中高手作為導師,而大周府招收生員時,也不分地位高低,即便是平民,只要擁有著天賦,依舊能夠被準許進入大周府修行。

這些年來,大周府為大周培養了不少的人才,故而其地位,在大周王朝內也是越來越高,所以即便是周元這個殿下,都是在此學習。

大周府大門口處,防衛森嚴,身披甲胄的護衛嚴格的檢驗著所有進入者的身份牌,不過這道程序,周元自然是免了,在這大周城內,恐怕沒人不認識他這個殿下。

“拜見殿下!”

所以當周元出現在大門口時,那些守衛皆是對著他恭敬彎身。

“殿下。”來來往往的還有著不少大周府的學員,皆是在此時對著周元露出笑容,神色中有著一分尊敬。

周元也是笑著抱拳回禮,他知道,這些學員大多數都是平民的身份,所以他們對他的尊敬,更多的是因為他父王建立了大周府,讓得他們這些平民也是有了提升地位,改變命運的機會。

大周府,西苑。

一間寬敞明亮的教堂中,整齊有致的擺放著一張張書桌,書桌前,眾多少年少女跪坐,氣氛安靜。

在第一排的一張書桌前,周元也是安然跪坐,在他書桌上,有著一方光潔玉板,一側還平躺著一支暗紅色的長筆。

這支筆通體如紅玉所鑄,筆頭的毫毛乃是以炎鼠腹部最為柔軟的毛發所制,纖細中閃爍著點點光芒,正是一支源紋筆。

如果要說刻畫源紋最為重要的是什么,那所有人都會說三個字,源紋筆。

所有的源紋,都需要源紋筆為媒介,方才能夠勾畫出那玄妙深奧的源紋,從而引動天地間的源氣,發揮出莫大的威能。

因此,源紋筆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沒有了源紋筆,你在源紋上面的造詣再高,恐怕銘刻出來的源紋威力,都會打上一些折扣。

周元手握這支紅玉源紋筆,目光卻是看向最前方,在那里,一名中年男子的講師,正語氣平靜的講著課。

“所謂源紋,神魂為引,匯聚筆尖,勾勒源痕,一筆一劃,都要以神魂為墨,故而刻畫出來的源紋,方才能夠引動天地源氣。”

“你們要記住,銘畫源紋時,需心如止水,不可有絲毫雜念,將手中源紋筆,化為自身一部分,如此方才能夠讓得神魂聚于筆尖,做到筆隨心動,一氣呵成。”

“接下來繼續練習一個月前我教給你們的那三道源紋,我希望今天有人能夠成功完成其中一道。”講師在講解完畢后,便是開口說道。

而此言一出,書苑中頓時響起一片哀嚎聲,眾多少年少女面色發苦,只因練習這源紋,看似簡單,但每一次的練習后,都會讓得人神魂損耗,出現困乏之感。

“哼,嚎什么嚎,我教給你們那三道源紋,蠻牛紋,輕身紋以及鐵膚紋,都只是入門級而已。”聽到這些哀嚎聲,那名中年講師也是嚴厲的怒斥出聲,聲音中滿是恨鐵不成鋼。

眾多少年少女瞧得講師發怒,也是縮了縮脖子,不敢出聲,然后皆是拿起源紋筆,開始在面前的玉板之上刻畫起來。

周元也是微微一笑,手握源紋筆,心神凝定,周遭吵雜的聲音頓時被屏蔽得干干凈凈,心中靜如幽潭,他凝視著光潔的玉板,眉心間隱有光芒浮現,緊接著那源紋筆鼻尖處,也是有著微弱的紅光閃爍起來。

周元落筆,筆尖緩緩的自玉板上劃過,留下了一道道繁復的源痕,這些宛如羚羊掛角般的痕跡,散發著某種韻味,而當它們完整的組合在一起時,又仿佛具備了一種神奇的力量。

每一道源紋,都是由多多少少的源痕組合所形成,一般說來,源紋所具備的源痕越多,其品級與威力就越強。

而周元現在所畫的,正是那三道源紋之一的鐵膚紋,這只是入門級的源紋,擁有著上百道源痕,不過,想要將這上百道復雜的源痕完美的刻畫出來,顯然是需要大量的練習。

周元的筆尖猶如水流一般,悄然的流淌,沒有絲毫的停滯,有著一種行云流水般的美感。

在這一年中,他因為體內八脈未顯,所以幾乎所有的時間,都是用來學習源紋,所以在這上面,他的底子遠比其他的學員深厚。

當然,最重要的一點是,他能夠感覺到,他的神魂,應當也是勝于常人,看來當年他雖然氣運被奪,圣龍根被壞,但幸運的是,并沒有傷及他的神魂,想來當時是年齡太小,神魂還未曾凝現,所以躲過一劫。

筆尖流淌,數分鐘后,伴隨著周元修長手掌輕輕的斜劃而下,他面前的玉板上,忽的綻放出一抹光芒,只見上面,一道復雜而充滿著韻味的源紋,緩緩的成形。

“好,不錯,紋跡圓滿,乃是筆下有神,這一道鐵膚紋,當算是成功佳作。”而就在周元完成的那一刻,一道贊嘆的笑聲也是從身旁傳來。

周元抬頭,只見得講師不知道何時站到了他的身邊,正面帶欣賞笑意的望著他玉板上的源紋。

教堂內的其他少年少女皆是抬頭,望向周元,眼神中帶著一些驚嘆,他們這里有些連筆都還沒下,結果周元那里卻已經成功了。

講師也是心情好了許多,沖著眾多學員感嘆道:“你們若是都能有這般學習效率,那該多好。”

眾多少年少女聞言,皆是笑著搖了搖頭,周元殿下顯然在這上面頗有天賦,哪能要求所有人都有這種效率?

不過,就在那眾多笑聲間,一道古怪笑音,卻是突兀響起。

“呵呵,講師此言差矣,我們主要的心思更多是放在開脈上面,自然是不能如同周元殿下這樣全心全力的投入到源紋研習上面,不然的話,豈非是本末倒置?”

這道笑聲,略顯刺耳,頓時令得教堂內一靜,諸多目光順著看去。

周元也是微微挑眉,視線投去,然后便是見到,在那不遠處,一名錦衣少年,正似笑非笑的望著他,神態懶散的轉動著手中的源紋筆。

嘴角的笑意,微帶嘲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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