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遙章

第九十一章 會開鎖的小姑娘

華三老爺帶來了一幅畫,這是他前陣子咬牙買下來的,是本朝秦珈秦大家的墨荷圖。

秦珈擅長山水,存世畫作也以山水居多,華毓昆帶來的這一幅墨荷圖,實屬罕見。

張山長見是墨荷圖,心里便有數了。華毓昆是不敢確定這幅畫的真假,來請自己掌眼的。

他立刻來了興趣,秦珈性情疏獷,行事也十分隨意,他見什么畫什么,水平也是良莠不齊,只是后人只知道他擅畫山水,冷不丁看到一幅墨荷圖,就懷疑真假了。

其實華靜瑤是讓她爹帶著苗紅來吵架的,可是她低估了自己的老爹,想要引起張山長的興趣,也不一定非要吵架不可。

這邊廂華毓昆與張山長一邊品評名畫,一邊喝茶,聊得如癡如醉。對于苗紅這種愛畫如命的年輕人而言,能夠親眼目睹、親耳聆聽這樣一場名家賞析,簡直比見皇帝更令他們興奮。可是今天,苗紅卻興奮不起來,就連華毓昆和張山長說的那些話,他也聽不進去。

這時,一名小廝走進去,對旁邊站著的老仆耳語幾句,老仆臉色微變,低著頭,悄悄退了出去。

苗紅心下一凜,看了看背對著他的張山長,也悄悄走了出去。

走到門口,苗紅看到站在廡廊下面的黃山。

黃山是張山長的長隨,平日里跟著張山長進進出出,鳳陽書院的學生們全都認識他,但是黃山卻不認識這些學生。

苗紅有些不好意思,羞澀地問道:“請問茅廁在哪兒?”

黃山知道跟著華三老爺過來的年輕人是書院的學生,神色間便隨意起來,但是依然很有禮貌,他朝一個方向指了指,道:“就在那邊,要不要我帶你過去?”

苗紅更不好意思了,在書院里時,黃山就是張山長的影子,學生們遠遠看到黃山,就連走路的姿勢都會規矩起來。

“不用了,謝謝,我自己去就行了。”苗紅走了幾步,又停下來,轉身向施禮道謝。

是個冒失的年輕人啊。

黃山整日在書院里出出進進,見慣這樣的年輕人,他沒有在意,重又站在廊下,隨手將門口的兩盆花擺到窗臺上。

等他再轉過身來,早已不見了苗紅的身影。

跑得真快,是憋急了吧,跟著長輩出來見客,可真不容易。

黃山的嘴角勾了勾,見怪不怪,依然沒有在意。

張家的院子有華家的兩個大,院子里還僻出了一個小花園,從廳房出來,要穿過一個紫藤花架,繞過小花園,才能看到垂花門。

苗紅進門的時候就留意到了,張家的下人很少,他只看到兩個老仆、一個小廝,還有一個就是黃山。

那兩個老仆中的一個,正在花園里侍弄花木,苗紅從他身邊跑過去的時候,因為心虛,便對老仆低聲說道:“我去茅廁。”

老仆拿著花鏟,怔愣了一下,指指耳朵,又指指嘴巴,低下頭繼續干活。

苗紅也怔了怔,隨即明白了,這個老仆又聾又啞。

他飛快地從老仆身邊跑過,一直跑到垂花門。

外面一定是出事了,剛剛進門的小廝就是先前應門的,他把另一個老仆叫了出去,而自己這一路跑出去,卻沒有看到他們,他們是去了隔壁院子嗎?

苗紅的心砰砰直跳,他知道華大小姐去搶人了,可是具體如何安排的,他并不知道。

他只比老仆和小廝晚了一步,他跑到大門口時,那兩人剛剛抬腿跨出門檻。

“等等,山長有事,讓你們快點過去!”苗紅說道。

老仆轉過身來,詫異地看著他,問道:“山長有吩咐,為何讓你來說?”

苗紅忙道:“黃山去茅廁了,山長很急,等不了他了。”

這個謊言不容推敲,一推就破,可是苗紅顧不上了,他只要攔住他們片刻就好。

老仆伸著脖子向門外看了看,對小廝說道:“你再去聽聽動靜,我回去看看。”

說完,老仆便重又進門,向著院子里面大步走去。

苗紅連忙在后面跟上,他的心跳得更快了,只要老仆回去,他的謊言就會被識破,面對張山長的質問,恐怕就要按華大小姐說的,吵架,據理力爭。

見老仆走了,小廝便獨自走到隔壁院子的門口,側著耳朵仔細聽著里面的動靜。

剛剛,他聽到隔壁院子里有動靜,這才進去稟告。老爺有客人,他只好告訴了劉伯。

門上的鎖頭好好的,沒有打開,可是剛剛,他的確聽到院子里傳來說話聲了。

小廝索性貼在門縫上,可是這一回他什么也沒有聽到。

莫非是自己聽錯了?那說話的聲音不是隔壁傳出來的?

不可能啊,怎么可能會聽錯?

張家的宅子和旁邊的人家還隔著一個院子,除了隔壁,不會有其他人家的聲音傳過來。

小廝繼續聽,忽然,一只手從旁邊伸出來,捂住了他的嘴,接著,他還沒有反應過來,他就看到了從他背后閃出來的一男一女。

男的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另一只手則按在他的肩膀上,那人的手勁很大,小廝動彈不得。

而那個女的,則從頭上取下一根極細的簪子,插進鎖眼。

鎖頭啪的一聲打開,女的推開門。

小廝驚訝地瞪大了眼睛,他看到從院子里走出來幾個人,對是,幾個人,其中一個還背著一只口袋,那口袋的形狀,里面分明是個人!

他沒有聽錯,剛剛隔壁院子里的確是有動靜,就是這幾個人,他們進去帶走了帶走了帶走了……

更可怕的,這些人竟然不是翻墻而入,而是打開鎖頭走進去的。

是了,這里來來往往都是人,撬鎖遠比翻墻頭更不引人注目,何況這女的還不是撬鎖,她是開鎖!

小廝想喊,可是他喊不出來,他的嘴巴被捂住,他掙扎了幾下,抓住他肩膀的手上又加了幾分力氣,他感覺自己的骨頭都要被捏碎了。

怎么沒有人呢,平時巷子里常有人的,就在剛才,陳老爺的轎子才從這里走過去。為何這會兒就沒了?